丫頭正走在后花園，忽聽得假山背面傳來趙清的聲音，便反應快速地跑到假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趙清手捂住了。

“噓——小聲點，你個子小，躲進這個過道來。”

原來這座假山挖了一條一人高兩人寬的過道，兩邊陡峭的石頭隙間流過清泉，丫頭矮站在過道中央，約還能聽見泉水流時發出的細小聲響。

月上中天，借著朦朧的月，丫頭發現假山外面還站著一個材高大的男子，與趙清清瘦的子一對比，那人顯得既強壯又結實，仿佛只有張開雙臂就能將趙清整個納懷中。

丫頭愣了愣，然后小聲問道：“他是誰？”

“他啊？”趙清指了指那大塊頭，笑道：“他就是經常給我開小灶的那個人！”

丫頭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是做廚房的，怪不得看上去這麼結實。

“我好不容易才從漿水院出來的，說吧，你打算以后怎麼辦？”

“我？”

“別告訴我你還沒想好？難道你就等死？！”趙清的語調陡然升高。

旁邊的男子推了推他，他這才懊惱地瞪了一眼丫頭。

“對了，忘了跟你說，他趙大，是我一個相識多年的朋友。”

雖然看不大清，男子還是禮貌地沖丫頭點點頭。

“呢，就是我常和你說的丫頭，現在在大爺的河心苑，要是以后還能留下來，你照顧著點。”

趙清的語氣不像是和朋友說話，倒像是吩咐一個下人。丫頭正想那人會不會生氣，誰知他只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我想過了。”丫頭愁眉苦臉道：“逃不是個辦法，現在我只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選擇？”

“要麼就像你說的，等死。”

趙清又狠瞪了一眼：“呸呸呸，喪氣話！第二個選擇呢？”

“向二爺保證找到真兇，但這可能不大。”

“你也知道！”

“毒死那位丫鬟的是什麼？”久不開口的趙大忽然出聲打斷兩人。

“你是說……”丫頭立馬反應過來：“去找藥鋪？”

“對。”趙大意簡言賅地點頭道：“毒藥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認得出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買得起。”

趙清擰著眉搖了搖頭：“但是我們都困在府里，沒辦法出去調查啊。”

“這就要看二爺了，二爺要是一心想要弄死我，我們說這些也沒用。”

趙大上前一步：“我不知你們是怎麼看待二爺的，我在陸府三年了，二爺一直對人和藹可親，說是心積慮弄死一個下人，我不相信。”

趙清和丫頭對視片刻，皆是無話。

就在此時，后花園的小道上傳來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幾個端著糕點的丫鬟穿廊而過，間或還低聲音抱怨著什麼，丫頭擔心二人被發現，于是手拽了他們一把。

趙大也馬上把趙清攬到一邊，借著假山四周的竹子將人遮住。

“哎，你們聽說了沒？二爺和大爺一回來就去找老太爺，好像是為了一個丫鬟。”

“后來呢？”

“后來？大爺便臉難看地出來了唄！你知道他們一出來就到哪兒去了？”

“哪兒？”

“河心苑！那天毒死曉月的丫鬟就藏在河心苑里頭！”

“二爺是找算賬去了？”

“誰知道呢！”

……

隨著嬉笑聲遠去，整個后花園變得十分寂靜。

過了一會兒，趙清推了一把趙大，男人識相地退開一步，丫頭隨即從過道里出來，小臉完全沒了。

“我現在就回去。”

“不行！”趙清連忙把人拉住：“你現在去就是送死！”

“趙清，二爺要是在河心苑找不到我，到時難堪的就是大爺。這件事本來就是因我而起，我也躲夠了，是時候回去給人一個待。”

“你要怎麼待！？”趙清怒道。

“我不希連累無辜。”

“你也是無辜！我不信你一個小小的丫鬟，有什麼膽子害死別人！”

趙大見趙清言辭激，于是給丫頭使了個眼，自己上前大力抱住他。

“丫頭，你先回去，剩下的事給我。”

丫頭激地看向他：“謝謝。”

“趙大，你想干嘛！？你造反了啊！？”趙清劇烈掙扎。

他本想抓住丫頭不放手，誰知手腕被趙大輕輕一，手松了，丫頭便順勢跑開。

“趙大！你……唔！唔！”

丫頭走遠后，耳邊就再也聽不到趙清破口大罵的聲音了，想，趙大應該把他的都堵住了吧。

當丫頭回到河心苑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二爺氣定神閑地站在通往庭中的拱門外面，大爺則雙手抱站在一旁，其余下人，包括河心苑的，一個個四翻找，都恨不得將整個河心苑翻過來了。

“你說不是逃了還能去哪？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還有這招。”

陸玉恒近似嘲諷的語氣令陸元風額頭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他也不愿相信丫頭逃了，事實是，他們已經找了快半個時辰，丫頭一個影子都不見。

被驚過來的白管事畢恭畢敬地站在兩人中間。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斟酌道：“要不，二爺您回去等著，有了的消息我便差人告訴您。”

陸玉恒笑著擺了擺手：“不必，我還閑的。”

正說著，眼角余瞥見院子外面的丫頭，他不自覺地勾起角，心里想著到底要如何解釋眼前這個狀況。

一想到又會做出些驚人之舉，陸玉恒便覺十分有趣。

“大爺，二爺。”

陸元風聽到丫頭的聲音第一個反應過來。原本愁眉不展的臉，因為的回來而變得豁然開朗。

“丫頭，你去哪兒了？”他快幾步走到面前。

“五叔我去大廚房拿一些東西。”

老五立馬意會：“對，我幫我拿一些佐料呢。”

陸玉恒抬了抬眉：“東西拿回來了嗎？”

丫頭淡定地搖了搖頭：“沒有，廚房里的人正忙，我便站著等了足足半個時辰。”

“呵，那你也未免太蠢。”

“二爺關心這個嗎？丫頭是不會逃的，丫頭知道，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二爺手指頭就能把我抓回來。”

“真會抬舉。”陸玉恒朝人一步步近。

陸元風下意識將丫頭護在后，卻被丫頭用手攔住：“大爺，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這幾日承蒙大家照顧，丫頭激不盡。”

老五要上前阻止，李嫂出手拉住了他。

陸元風正想說些什麼，丫頭卻主走到陸玉恒面前。

“二爺，我隨你置。”

“嗯，不錯，識事務者為俊杰。”說完，陸玉恒轉頭看向后：“陸莊、陸財，你們幾個都回去吧。”

被到的幾個下人連忙點頭應是。

“至于你，先跟我回晚汀苑。”

丫頭垂頭應道：“是，二爺。”

“丫頭！”陸元風追著上來：“你怎麼這麼傻，就算你逃了又如何？我不會怪你的！”

丫頭使勁兒掙他的手：“大爺，請自重。”

陸玉恒也明顯不耐煩了：“大哥，你要是想救人，應當先學會怎麼做人。”

說著，他扯了一把丫頭的袖，將丫頭整個人和陸元風隔開。

老五等人跑上來攔住陸元風。

“大爺，算了吧。”

等人全部走后，陸元風一把掙開他們恨恨地朝苑走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手段——為陸府大爺，連一個丫鬟都保不住。

老太爺說得對，離開陸府，他就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除了一力氣和不合時宜的見義勇為，他一無是。

“大爺。”

春香站在門廊下住他。

“你準備去哪兒？回房嗎？”

陸元風正在氣頭上，沒有理會。

“我說，你就這麼放棄了嗎？丫頭的命可就沒了。”

男人腳步一頓，隨即轉過來：“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舍不得丫頭就這麼死掉，我們倆雖然相的時日不多，但我知道丫頭是個好人。”

“這事我也知道！”

“嘖嘖。”春香連連搖頭：“你知道什麼？你自回來當天將帶進河心苑之后就一直對不聞不問，你去找老太爺，你去找二爺，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怎麼做才是幫助丫頭？除了向人求，你就不會別的了嗎？”

春香的每一句話都像針尖一樣狠狠刺向陸元風的心臟。

“大爺，恕我直言，你在陸府早已沒有地位了。不管你求什麼人，人家都不會賣你人，這個時候，與其去求人還不如看看自己能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陸元風迷茫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春香翻了個白眼：“陸府不是你的天下，但江湖是，我就不信出了陸府，二爺能把你怎樣。我都說到這里了，大爺還不明白嗎？”

陸元風猛地回過神來：“你說得對！我怎麼還拘泥于這一套呢！？”

“所以你現在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了吧？”

“春香，謝謝你！”

春香大方地擺擺手：“謝什麼，能救丫頭的話也不枉我費心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