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元風回陸府當天，丫頭一個人上寒山寺燒香禮佛，知道陸夫人生前信奉佛教，除了經常打掃宗堂之外，也會偶爾外出到蘇州城有名的寺廟為陸府祈福。和六夫人一樣，都是一心向佛的人。

丫頭此次前去寒山寺，一方面是想保佑大爺富貴安康，另一方面則是希能從寺廟中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寒山寺、靈巖寺、重元寺，這些都是陸夫人生前常去寺廟，丫頭對其他寺廟并不悉，只巧上過一次寒山寺，本著運氣的打算，便決定只前往。

原來陸元風是不答應的，他擔心丫頭一個人外出遭遇危險，到時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質子，該如何自保？但是丫頭并不希帶給別人麻煩，雖然楊秋刀和劉昌盛都清閑的，可丫頭到底欠了秋風堂一個人，再欠就還不起了。

陸元風拗不過，于是只好給安排了一輛馬車，吩咐車夫帶到寒山寺，屆時務必將人完好無損地帶回來，這才暫時放心地回了陸府。

每次他一回去，陸巧巧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總會撞見陸大爺。

比往日了一活潑勁兒，臉上也褪去了嬰兒，下變得尖細，整個人清瘦了不。這段時間前來陸府向陸四小姐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娘覺得不能繼續放任自己的兒胡鬧，于是給安排了專門教習大家閨秀的嬤嬤，念書、紅、梳妝打扮，陸巧巧被整得有氣無力，越是想要反抗，娘就越發變本加厲，如此循環下來，饒是滿腦子鬼主意的陸巧巧也不免繳械投降。

再次見到疼自己的大哥，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撲到他懷里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嗚，大哥，你終于回來了！你不知道這陣子巧巧過得有多凄苦！”

陸元風既無奈又寵溺地了的腦袋，以眼神詢問站在兩人后的丫鬟。

曉霞用口型說了“夫人”兩個字，陸元風頓時了然。

“姨娘也是為了你好，遲早是要出嫁的人，不能再瘋瘋癲癲的了。”他將雙手按在陸巧巧的肩膀上，手拭的眼淚。

“我哪有瘋瘋癲癲！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幫我，曉霞是這樣，大哥你也這樣！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你幾面！我看你是一點兒也不想管我了！恨不得我馬上就嫁出去！”

陸元風拉下臉來，神有些嚴肅：“你怎麼這樣說話？大哥有不回來的理由，并非不想管你，再說，就算我要管你也管不住啊，依你到惹事的子，只怕到時和我對著干。”

陸巧巧生氣地別過臉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懶得和你爭執。”

在娘上吃了不苦頭，如今倒是學乖了，知道吵贏了只是一時爽快，可承擔不起后果。

“那就聽話一些，以后不要再讓姨娘心。”

“哼！不就是擔心我陸巧巧嫁不出去麼！我又怎麼會嫁不出去呢！以陸府在蘇州城的地位，要娶我的人恐怕多如過江之鯽！”

“巧巧，你能嫁出去是一回事，嫁給何人卻是另一回事，姨娘是不想讓你落得沒有選擇的下場，你看看你四姐，只有選人，沒有別人選，這樣一來，過得好的機會也就大點，不要辜負了姨娘的一片苦心。”

聽了他的話，陸巧巧面上仍是端著，心其實已經開始搖了。大哥說得不錯，娘之所以這麼著急上火，也是擔心自己嫁不到好人家，而且就算嫁到了，未必是以正室的份，陸府庶出的麼，個刁鉆潑辣，從小由人慣著寵著，卻又沒有半點實際地位，只怕到了夫家會被欺負。

“我不和你說了，待會兒我娘又要派人找我了，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要是被發現肯定又得加罰，我得趁現在回去。大哥，下次再見！”說完，朝陸元風揮了揮手。

陸元風知道心，并非是個沒有大局觀的孩子，于是也就放心了。

今天上山燒香的人了很多，估計是天氣過于炎熱，大家都不想出門了吧。

丫頭下了馬車，和車夫打了聲招呼，便踩著碎步悠閑地爬上石階。左右無人，門前只有一個小僧接待，丫頭捐了一點香油錢，就由小僧領著進了廟堂。

誰知剛一進門，就遇見了一個人。

丫頭心想，難道陸府里的人都只喜歡寒山寺嗎？

“綠喜姑娘。”出于禮貌，朝對方微鞠一躬。

許久未見，還是得一塵不染。

只見穿著一件略顯樸素的白長衫，用深棕和桃紅的線分別在料上繡出了枝干與梅花，從腰間一直延到擺，肩上則披了一件淺綠的敞口紗，隨風款款飄。

再看一眼站在綠喜后的人，丫頭心里一：“彩蝶。”

“丫頭！”彩蝶也同樣抑不住心的興。

們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自從丫頭離開陸府之后，更是沒有機會去找趙清，三人打鬧的景歷歷在目，如今卻已是人非，不有些唏噓。

“你……”正想問最近過得怎樣，意識到綠喜姑娘在場，兩人現在的關系也有些尷尬，于是生生止住了想要上前的腳步。

“你怎麼來上香了？難道丫頭你也信佛？”

“不是。”丫頭搖了搖頭：“我并不信佛，只是慕名而來。”

“原來如此。”綠喜出一抹笑容：“那我就不打擾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忙。”

“好，綠喜姑娘慢走。彩蝶……”丫頭言又止：“下次再見。”

彩蝶抿著薄，最后依依不舍地點了點頭：“好，我們下次再見。”

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丫頭心想，們兩人現在是完全不同的份，說是各為其主也不為過，彩蝶既然已經一心跟了綠喜姑娘，就得為著想。而自己呢，不僅沒有洗清冤名，還擺占著一個不明不白的份，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大爺的人，有多尷尬就不說了，連趙清也無法好好面對。

上完香后，丫頭準備留在寺廟吃齋飯。還有大把時間，干脆沿著廟堂外面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一直往前走，還沒走至盡頭，發現旁邊有一個湖泊，丫頭穿過稀疏的樹木來到湖泊邊上，后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響，來人像是踩著曬焦的落葉，發出干脆的聲音。

丫頭心里納悶，轉過頭去，發現是剛剛遇見的綠喜姑娘，而彩蝶并沒有陪在的旁。

“綠喜姑娘，你不是說還有事兒要忙嗎？”

“只是解個簽文而已。”

“哦。”丫頭有些不自在。

從以前就對綠喜有莫名生分的覺，畢竟是嫡仙般的人啊，可而不可及，就跟二爺一樣，上總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人不得不而卻步。

“聽說，上次你和二爺他們去看戲了？”

“啊？”丫頭稍愣，隨即反應過來，快速搖了搖頭：“二爺本來就有事吩咐我，我才順帶跟著去看戲。”

“是嗎？”平靜的語氣讓人無法分辨此刻的心。

丫頭不著痕跡地退后了一步，直覺綠喜姑娘不好應付。

“丫頭，說起來，你也曾服侍過我。”

“嗯，丫頭不過就是個丫鬟而已。”

“那我問你，二爺為什麼要納你為妾？”

份敏一直是心中的一刺，而二爺似乎從沒有給名分的打算，就算不給也可以接，但為什麼要給一個比更卑微的丫鬟？

察覺到綠喜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丫頭仔細想了想，斟酌過后，小心說道：“二爺想要納我為妾，是有目的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綠喜姑娘。”

“你覺得我會信嗎？”

“……”丫頭咬了咬下：“我料想綠喜姑娘會這麼說，確實，如果二爺不親自告訴你的話，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的。”

綠喜眼前一亮：“他和你說了什麼？”

“他只說娶我進門不會我，還說不許我仗著妾侍的份對你指手畫腳。”

“場面話而已。”

看來綠喜姑娘還是了解二爺的，丫頭如是想。

只見綠喜失魂落魄地走到湖邊，著湖面的倒影，有些恍惚，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何地。

丫頭眼看勢頭不對，立馬沖上去抱住了綠喜。

“綠喜姑娘，你不要想不開啊，這湖水不深，就算跳下去也不會淹死人的。”

冷冷地轉過頭來：“你怎麼知道？”

“你是第一次來寒山寺嗎？”丫頭瞪大眼睛：“寺廟里面的湖泊都不深，這里還有許多放生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轉轉。”

說得煞有介事，綠喜輕輕撥開了的手，無奈說道：“我并非想不開，只是子有些不舒服。”

“哦。”丫頭松了口氣。

“你為何覺得我想不開？”

“沒有。”眼珠子轉：“我看你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