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飯的時候,謝林氏一直不停地打量夏芷瑜。因為平日里用飯的時候,謝林氏也都是時不時看著的,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夏芷瑜并沒有發現不妥,但往日里謝林氏看著,都是為了在碗里空了的時候替布菜,謝林氏還是很細心的,就怕夏芷瑜初來他們家,與他們生分,不好意思吃飽。
今個兒,謝林氏卻只是看著,手上并無作。
“舅母,您這是有話想說嗎?”夏芷瑜抬起頭的時候,正對上謝林氏言又止的目,剛巧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夏芷瑜量纖細,本就吃得不大多,孩子一天天大起來,就吃得更了。
“瑜兒啊。”
“誒。”
“那個……這個村里的人吧,很多時候說話那都是有口無心的。你就且聽著,聽過了就算,別放在心上,行嗎?要實在是難了,你就和舅母說,舅母一定耐心聽你說,你別一個人憋著,對你和孩子都不好的。”
所以說謊言就是謊言,因為不是真的,所以好半響,夏芷瑜才明白過來謝林氏在說的是什麼。謝林氏是以為那位嬸子提起了的‘傷心事’,怕將難過憋在心里,憋出什麼心病來。
“舅母您放心,我現在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就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將他養大。這樣,也算對得起他了吧。”
“對對對,人過日子嘛,那就得朝前看,過去的事兒,記得是無礙的,但別記得太清楚了。外甥婿他也一定希你和孩子好的。”
因為前頭有這麼一遭,下午的時候夏芷瑜不想再出門,謝林氏也未曾勉強。只讓一個人在家里頭當心。謝璃和謝景,比起其他同齡的孩子確實是要乖巧許多的。但是再乖巧,也畢竟都是孩,孩心,那都是忍不住想要四撒歡的。
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做事的時候做事,該玩的時候玩,謝林氏平日里是這樣教導他們姐弟的。慣例如此,所以他們做完各自該做的事兒之后,就都聚到了謝林氏邊,等著開口允他們出門。
謝璃姐弟先出了門,隨后是謝林氏和謝弘文,本來熱熱鬧鬧的小院突然之間,就安靜了下來。夏芷瑜適應了片刻之后,和平日里一般,坐在了院子里頭。
冬日里的暖暖的,照在人上,讓人有些昏昏睡。夏芷瑜將小棉被往上拉了拉,闔上了眼睛。半夢半醒之間,夏芷瑜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只此刻有些懵,雖睜開了眼睛,卻好半響才反應過來,那十分有節奏的聲音,是叩門聲。
叩門?有人在敲門嗎?
“哪位?”
其實真的說起來,碧水村里的人都還是很淳樸的,沒有什麼壞心眼。在夏芷瑜來之前,謝家小院的門幾乎都是不閂的。村里都是差不多的況,誰要去誰家里串門子,手一把將門推開就是,當然,若是閂上了,那一般是主人家有事在忙。至于忙的什麼,那一般都是不可明說的事。
夏芷瑜來了之后,謝家的院門是閂的時候比不閂的時候多。因為謝林氏覺得夏芷瑜長得好,怕村中的那些個一時迷心竅,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就剛才走之前,謝林氏還千待萬待的,讓夏芷瑜一定把門閂好了,別給不認識的人開門。要是覺得不對勁,就大聲喊人。
“請問,這里是謝宅嗎?”
聽到‘謝宅’二字,不知怎麼的,夏芷瑜就只想笑,也算是難為門外的人了,居然能把他們這個小院子稱作是‘謝宅’。但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字,讓夏芷瑜對門外的人有了最初的猜測,來人必定不是碧水村的人。只怕又是聽說了舅舅的名聲,想要把孩子送過來跟著舅舅讀書的人。
“還您包涵,家中此刻只有我一人,只怕不便與您開門明說。您若要尋我舅舅,隨便去尋一個村里的人問問,他們都知道‘謝夫子’這會兒在什麼地方的。”
門外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如此,便多謝了。”然后,夏芷瑜聽到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這麼一番之后,夏芷瑜也沒了睡意,扶著腰慢慢地在院子里頭走了起來。才走了沒幾步,便聽到了來自窩那邊兒的靜,那幾只,是謝璃在管著的,打掃籠,撿蛋,給喂食……家里的蛋,那是謝璃同意給誰吃,誰才能吃的。
想起平日里看著還算有些小穩重的謝景雙手合十求他姐給幾個蛋吃吃的模樣,夏芷瑜的角就忍不住翹起。
母下蛋之后,是會大聲喚的,自天漸漸冷起來之后,這個聲音已經好些時候沒有聽到了。謝璃也因為覺得母們懶惰,不那麼勤快地給它們弄吃的了。
窩里頭有只母蔫兒壞,自己下的蛋它是從來不糟|蹋的,窩里別的母下的蛋,若是不及時撿出來,它都是要啄上兩口的。蛋不管是剛生出來還是生出來一會兒,那都是經不起啄的。它這麼壞,卻依舊被留著的原因,是它很勤快下蛋,旁的一天下一個,甚至幾天下一個,它有時候兩天能下三個蛋,不時地,還能來個雙黃蛋。
夏芷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些為難地走到了窩邊上。想了片刻之后,拿起了謝璃平日里撿蛋的時候用來趕的子,進窩里頭,輕輕地撥弄那個蛋,想要把它弄出來。蛋于母來說,那就是它們的孩子,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會護著自己的孩子的。便是謝璃有時候去撿蛋,也是會被母啄的,更何況是。
因為怕太用力把蛋給弄破了,所以夏芷瑜的作很慢。正折騰這個蛋呢,叩門聲又起,只不過這一回,不等夏芷瑜發問,外頭的人已經先開了口,“瑜兒,是咱們,咱們回來了,給開開門。你別急,慢慢走,啊?”
“舅母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門打開之后,夏芷瑜并未細看外頭都站著誰,就這麼十分自然地問了一句。
“瑜兒啊,咱們家來貴客了。”直到謝林氏說了這麼一句,夏芷瑜才抬起了頭,只見和謝林氏站在一道的,不是舅舅謝弘文,而是一個年紀和駱銘相仿的年輕男子,他眉目溫和,周一子書卷氣,看著就像個讀書人。幾乎只是片刻,夏芷瑜就大約確定了,這個男子應當便是剛才叩門的那一個。
因為不知如何稱呼,這會兒也不方便行福利,便沖著他輕輕點了點頭,而后輕聲問謝林氏,“舅舅呢?”
“在后頭呢,他們兩人久未見面,多的是話要說。我啊,是急著回來燒水泡茶的。還有晚上的飯菜,也肯定也加。哎喲,瑜兒你拿著子做什麼?難不以為來敲門的是壞人,用來防的?那也太細了,這璃兒用來打,也都不怕呢,要用就用那墻邊靠著的扁擔。”
“舅母,您誤會了。您回來之前,有只母下了個蛋,我現在也沒法彎腰,就想著用這子把蛋撥弄出來。”
“蛋?窩里頭有蛋?”
“嗯。”
“糟糕!”謝林氏想起了那只母混世魔王,三步并著兩步就往窩去,走到一半又折回來,把夏芷瑜手上的子給拿過去了。
“剛才是我唐突了,驚擾了姑……夫人。”
被人稱作‘夫人’倒也不是頭一遭,夏芷瑜沒有太多的抵。卻毫不知,在他人眼中看來,此刻有那點兒故作老的意思。
“沒事,因為不便,讓您吃了個閉門羹,我才真是抱歉。”
謝林氏撿了蛋回來的時候,這兩人還站在門口客套呢。
“你們怎麼還站在門口啊?有話進來說。”
那個男子在院子里頭的石凳上坐下之后,謝林氏進了廚房,夏芷瑜也跟了進去。
“舅母,外頭那個,是誰啊?舅舅原來的學生嗎?”
“怎麼,看上了?”謝林氏一邊把點燃了的細柴塞進灶膛里,一邊沖著夏芷瑜眉弄眼。
“舅母您在說什麼呢!我這還……還懷著孕呢!”‘熱孝’這個詞,夏芷瑜只說了一遍,因為覺得不吉利。
“之心,人皆有之。他啊,我看著好的。說話和和氣氣的,特別斯文的樣子,是個做夫婿的好人選。只可惜時間太短,又不太悉,我還來不及問他娶親了沒有。”
“舅母,您要是再說這些,我就回房去了。”
“誒誒誒,這子,怎麼這麼急?他嘛,我也是頭一回見,不過他爹……前幾天你舅舅還和你提起過的。”
謝林氏這麼一說,夏芷瑜開始拼命回想,而后一愣,“您是說……?”
“嗯,當初啊,你娘就差點兒嫁給他爹。當然,要是你娘和他爹了,也許也就沒你們倆了。怎麼說呢,這也是一種緣分啊。不過……”謝林氏把灶膛里頭的火撥弄地更旺了一些,才皺著眉輕聲道,“他爹和你娘當年談過婚事,這孩子按理年紀應當不大,怎麼看起來,就那麼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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