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后，恩科如期而至，夏芷瑜因為被駱銘開解得通了，所以一點兒不擔憂夏知瑾參加恩科之后的結果，倒是他們親娘，張得不行，不論份如何改變，終究是子龍的。

“聽說岳母今日又進宮了？”

“嗯，說這兩天天熱得厲害，怕小瑾在闈中罪，想著能不能破例往里送點兒冰塊。”闈場的規矩，夏芷瑜原來是不大清楚的，最近倒是從娘口中得知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從哪里聽來的，或者是舅舅吧。

“你怎麼想？”這兩天確實是熱，連夏芷瑜都同意把冰盆搬得離近些了。

“我和說，如果在這樣的事上破了例，就怕以后小瑾真考出了什麼好績來，會被人在背后說三道四。”雖說清者自清，但被人議論終究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法子？”

“冰盆太惹眼了一些，多放幾個水盆還是可以的。”闈場的格子間十分狹小，屬于那種冬天四風，夏天熱氣騰騰的存在。

于是幾個時辰之后，數十個木盆被從闈場的圍墻運，闈場之中的衙役將木盆之中都裝滿井水，將之分布于闈場之中，半個時辰或一個時辰之后，待得探手水覺到水溫明顯升高，便將木盆中的水潑灑至地面，而后重新裝滿井水，如此反復，直到日落西山。

冰塊是要花銀子買的，井水卻是可以源源不斷的，“如果這樣就能降溫，那……”最近娘進宮來，不止說了小瑾的事，還說了冰塊價格上漲的事。據說因為今年天氣比往年都要更熱，冰塊供不應求，價格比往年要貴上許多。

夏芷瑜還沒說完自己的想法，駱銘已經搖了搖頭，“小弟他們是在闈場之中考試，大部分時間是不可以隨便走的。咱們這兒，你懷著乖乖行不便，地上還是要盡量避免。小寶又正是調皮的年紀，萬一踢翻了水盆，你沒注意到……”

踩到水漬倒？便是常人也是不住的，更何況還懷著孩子。雖然現在月份大了，坐著的時候多，但起走路的機會確實也是有的。

“再多熬兩天，欽天監說了，過兩天會有幾場暴雨，到時候能涼快些的。”

“要下暴雨？”夏芷瑜先是松了口氣，這樣熱的天氣里頭，下小雨幾乎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有下了暴雨才能讓人稍稍覺一涼意。但很快，想起了什麼來，“不對啊，圓圓和楚恒的婚事，不就是后天嗎？”當時楚恒的婚期也是經過欽天監選定的，按理應當是個明的好日子才是。圓圓前幾天已經在考慮要在轎子里頭塞幾個冰盆才夠用的問題了，這下子……冰盆倒是不用考慮了，只怕要考慮的是轎子會不會水。

駱銘的臉上頓時浮起了一笑意，那笑里有點點幸災樂禍，“欽天監說了，天有不測風云。半年之前他們夜觀天象的時候，后天確實是個極好的日子，但前兩天看著，稍稍有了些變化。”

下暴雨的時候親？圓圓作為新娘子，坐在轎子里頭可能還問題不大，可抬轎子的，抬嫁妝的人呢？還有楚恒……

新郎的小登科是可以媲殿試前三甲馬巡街時候的風的，馬迎親被淋落湯的新郎，那真是極見的。讓楚恒打傘？讓楚恒和圓圓一塊兒坐花轎？不管哪一種，都是夏芷瑜所不能想象的狀況。

夏芷瑜只是一個旁觀者罷了，都覺得這事兒不妥當，就更不要作為當事人的楚恒了。自欽天監測出后天是個暴雨天氣之后，楚恒每天也不做別的什麼了，就天天去尋欽天監的那些人的麻煩。

“楚……楚大人，您看，您就是天天來，后天也還是要下雨的，且肯定不會是小雨，咱們欽天監那就是預測，時間間隔得越短，這預測一般就越準確。您讓咱們去學那些個江湖士求老天不下雨，實在是太為難我們了。”再說了，就算是江湖士，那也是鬧旱災的時候求老天爺下雨，老天爺愿意下雨，凡人求著它別下的況，從古至今都是聞所未聞的。

“對啊，楚大人，你與其在這兒和我們干耗，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如期把您的新娘子安安穩穩地接回府里頭。”

楚恒和湯媛親的當天，到了平日里出太的時辰，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一片。

夏芷瑜懷有孕，并不能親自看著圓圓出閣，也不能去鬧房，就怕沖撞了圓圓之后可能的子嗣。但即便如此，看著云布的天，夏芷瑜依舊替圓圓著急。親這樣的大事，一輩子就一次，遇到這樣的天氣，真是能記一輩子了。

“沒事，楚恒想的那法子，我覺得應該是可行的。”雖然可能有些好笑。

“下暴雨的時候，一般都伴隨著大風，那樣子真的可行嗎？”

“刮風？這個，欽天監的人倒是沒提起。”也不知道是沒能測出來，還是刻意沒有提起。

自然……是不敢提起。

“楚大人那兒，咱們真的不提除了下暴雨還會刮大風的事兒嗎？”

“……聽說楚大人給抬轎的，抬嫁妝的人都配了蓑和油布傘的，這樣不管是有風還是有雨都不怕吧？”

“那……楚大人自己總不能也穿著蓑迎親吧？”

“……哎呀，我這頭突然有點兒暈。”明后天可能都不能來當值了。如果楚大人的怒氣不消，那還能暈更多天。

因為無法避免的暴雨天氣，本來準備巡城做面子的湯媛的嫁妝提前送了一部分到楚府之中，留下跟轎的都是不怕淋雨的。這樣抬嫁妝的人也省了不。

對于轎夫和抬嫁妝的人，楚恒給他們準備了蓑、箬笠和油布傘防雨，蓑和箬笠送到染坊去染了，因為蓑和箬笠本的，沒法染艷紅，只能看上去約覺得帶著紅。箬笠是給抬嫁妝的人準備的，紅的油布傘，一個極大，不但能完全遮住轎頂，還能連帶著遮住抬轎的幾人，另一個，是楚恒給自己用的，做了一種倒扣的船型，將他和疾風都擋在下頭。

雖然一眼就能看出今天是個會下大雨的日子，但這世上從來不缺看熱鬧和看笑話的人。所以作為很有特的新郎，楚恒了眾多目的洗禮。然而……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就算再氣，也要保持笑容。

小寶平日里看著膽子大，什麼都不怕，這會兒天驟黑，黑的云層之間還伴隨著閃電，閃電之后是轟隆隆的巨大雷聲，小寶那膽子頓時就沒法包天了。他小耗子一樣灰溜溜地在了夏芷瑜懷里，如果不是夏芷瑜的肚子太大，他只怕都想直接鉆回肚子里頭去了。

面對這樣的況，夏芷瑜其實是有些懵的，除了輕輕拍打他的背，讓他別怕之外，夏芷瑜完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結果小寶可能是在懷里待了會兒，有些緩過來了，抬頭特別認真地問，“娘，雷公公、電什麼時候吵完架啊？”

夏芷瑜：“……”

“每次他們吵架，電都要哭的，怎麼就能有那麼多眼淚呢？”

夏芷瑜：“……”

“雷公公太壞了！得……讓他跪……板板。”說這話的時候，小寶特別義憤填膺地握了他的小拳頭。

夏芷瑜：“……”板嗎？

電閃雷鳴之后，是瓢潑大雨，伴隨著呼呼作響的狂風。夏芷瑜完全無法想象，今天親的楚恒和湯媛會狼狽什麼模樣。

其實楚恒和湯媛那兒，一開始的時候還是順利的，至去迎親的時候，雖然撐傘看著的人不，但天也就是沉沉的，無風也無雨。直到湯媛順利上了轎子，楚恒翻上馬，離開湯府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小寶口中的雷公公、電吵架的時候了。

箬笠和蓑都還算好，也就是被雨水淋了之后流到地上的水帶了些許紅，湯媛轎頂和楚恒頭頂的那倆紅的油布傘就不怎麼好了，如果只有雨的話，那是足夠應對的，但還有風，都說樹大招風，這傘大，也是很招風的。

駱銘回宮的時候，外頭依舊下著雨，不過沒有白天的時候那麼大了。回來之后，他先是洗去了一雨水和涼意，然后坐下說起了夏芷瑜關心的事。

“那風太大，湯……弟妹轎頂的傘先被刮歪了……”其實轎頂是不會水的，但轎子側面是有雕花窗的，前頭轎簾也經不住狂風暴雨，是以在那傘被風吹歪的一瞬間，坐在轎子里頭的湯媛就被夾雜在風中的雨水打了。

楚恒雖然是騎馬在前頭領路的，但時時刻刻都注意后花轎的狀況，湯媛才被打沒多久，楚恒已經翻下了馬。

“……后來弟妹是和楚恒共乘一騎。”夏芷瑜了然地點了點頭，就是要一起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