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立時就覺到,定然是有人在袁紹麵前抵毀自己。
他掃了一眼袁紹左右,瞥見左首的郭圖正捋著兩撇胡,兩道瞇起的眼中閃爍著得不易被人察覺的得意。
右首的逢紀,則麵sè凝重,暗暗的向他打著眼神。
良頓時就明白,這一定是汝穎士人和河北士人間又在明爭暗鬥,殃及了自己這條“池魚”。
當年袁紹從韓馥手中連唬帶騙得到冀州,靠的就是以許攸、郭圖、辛評為首的汝穎士人的相助。
不過袁紹得到冀州後,怕汝穎士人一黨獨大,便啟用了審配、逢紀、田等大量的河北士人,一方麵為了拉攏本地土著,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製衡汝潁士人。
隻可惜袁紹用人手段不及曹ā那般嚴以律法,越是在兩派間和稀泥,這兩派就鬥得越兇。
本為汝潁士人領袖的荀彧,就是因為看穿了袁紹集團的這個致命缺陷,才毅然的投奔了尚弱的曹ā。
良乃河北人氏,同時又是掌兵的大將,自然也是汝潁士人打擊的重點對像。
“看郭圖那表,多半是他向袁紹進的讒言了……”
良心中冷笑,頃刻間已有應對之策。
“啟稟主公,末將收到遠先生送來的報,得知曹賊西向延津,故加攻打白馬,想為主公分擔延津兵勢。誰料曹賊竟突然出現在白馬,末將倉促之間力迎戰,幸賴將士們用命,才勉強挫敗敵軍襲。”
良從容辯解時,目轉向了右首的許攸,他這話中顯然是指許攸報不實。
許攸的表馬就上變得不自在起來,假裝不關己事的將頭扭向一旁,不敢正視良的目。
良接著又道:“末將雖勝一場,但曹ā主力數倍於末將所部,且與白馬城的敵人對末將形夾擊之勢。末將隻恐獨力難支,萬一有所差池,會折了我軍銳氣,有損主公的威勢,故才決定穩妥為重,擅作主張退回了黎,請主公明察。”
良這番話即委婉的提及自己擊敗曹軍的功績,又把責任巧妙的推給了許攸,可謂恰到好。
原本得意的郭圖,臉sè頓時流出驚異與憤恨,他顯然有點不太相信,看似曠不懂通變的良,中三寸之舌竟如此了得。
對首的逢紀卻閃過一得意,馬上拱手道:“主公,將軍倉促之下還能擊敗曹軍,揚我軍之士氣,實在是難得。至於他擅自退兵黎,確實也是為了全局著想,功過相抵,紀以為主公大可不再追究。”
逢紀趁機為同屬河北士人的良開。
案幾之後的袁紹,眼眸轉了幾轉,本是yin冷的表頃刻出了笑臉。
“義為我軍旗開得勝,此乃大功一件,我為什麽要責怪他,我要重重的賞他才是。”
袁紹臉變得倒也真是快,剛才還是副一質問的怒sè,轉眼間卻又要賞賜良。
郭圖的臉sè又是一變,那副喪氣的表,分明是誣陷落空,有些氣急敗壞。
“末將能夠勝敵軍,全賴部下將士用命,主公若要賞賜,就請賞賜那些戰的將士吧。”
良把功勞推給了部下,將來自己若要事,還要依靠麾下這些士卒給自己賣命,良為他們請賞,也是在拉攏部將們的人心。
袁紹這個人出名門,本就一傲氣,最忌諱的就是屬下在眼自己麵前逞強邀功。
當年鞠義之死,雖跟袁紹的ing狹有關,但與其本的張揚也不開幹係。
如今見良如貪功,如此的謙遜,袁紹打心眼裏高興,當即應了良所請,下令賞賜參加了白馬之戰的良所部。
“主公,咱們這一次中了曹賊的jiān計,報方麵的失誤不容視,這一次幸虧有將軍,若換別將領軍的話,恐怕白馬一役就要大敗,介時若首戰失利,軍心士氣豈非大損傷。”
事還不算完,郭圖主挑釁,逢紀要反守為攻,矛頭直指許攸。
許攸早年就追隨袁紹,在袁軍中一直負責報工作,他手下的報網絡號稱遍布大河南北。
袁紹被逢紀這麽一挑,臉sè刷的又拉長下來,轉幾許攸質問道:“遠,你的細作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麽重要的報都會失誤,險些壞了大事。”
“主公,這個……”許攸表有點委屈,似乎有難言之飲。
良卻知道許攸有點冤,這一次的白馬之險,其實跟他真沒多大關係。
曹ā當時的確率主力虛攻延津渡,許攸安在南岸的細作,隻是如實的將曹軍向上報而已。
至於後來曹軍突然轉向,卻因延津與白馬相及太近,細作們還來不及把新的報送往北岸時,曹軍就已經殺到了白馬。
歸結底,還不是因為袁紹誤判了曹ā的用意,自己中了人家的計,做了錯誤的布署,麵上過不去,便趁機把責任推給許攸。
“這個逢紀,對袁紹的心思拿的要真準,手下人都把心思用在了對付政敵上,袁紹不敗才怪了呢……”
良不聲sè的權衡著利弊,眼見許攸那副尷尬樣,忽然間產生了一個念頭。
“主公,末將以為,我軍中計這件事,倒與遠先生並無關係。”
此言一出,不是逢紀,就連郭圖和許攸本人都是一驚。
逢紀那邊連連皺眉,許攸則是麵奇sè,他們自然不解良為何要為許攸開。
良卻有自己的算計。
許攸此人號稱“滿腹經綸”,渡之戰,一條火燒烏巢的妙計,輕輕鬆鬆就摧毀了袁家王朝。
這樣一個足智多謀之士,自然是河北士人的眼中釘,此刻留守後方的審配等人,估計正在琢磨著拿許攸家人貪財之事來打擊他。
這也就是,許攸早晚要背叛袁紹,那他與自己就可以算得上是“誌同道合”之士。
既是這樣,他便有將許攸收為己用的機會,良若要自立為雄,最需要的就是人才,若能將許攸這樣的大才收麾下,足抵十萬雄兵。
所以他要幫許攸話,借此贏得許攸的好。
“義,你這話什麽意思?”袁紹的語氣中有些不悅。
“延津與白馬相距較近,許先生的細作本來不及把新的報及時送抵主公手上,白馬之事,末將以為怪隻怪曹賊太過jiān。”
良以一個政敵的份,公正的出了許攸的心聲,許攸的臉上不掠過幾分激。
袁紹的表卻越來越yin沉,顯然良的解釋在他看來,與其是曹ājiān,倒不如是在稱讚對方的智謀多端。
這讓袁紹聽著很刺耳。
良早就算定了袁紹心思,馬上又冷笑道:“隻可惜曹賊的jiān,在主公麵前也不過是跳梁醜而已。主公四海歸心,挾大義的旗號,十萬雄兵揮師南下,即使昨的白馬之役,曹ā以jiān計占了點便宜,但最終也是蚍蜉撼樹,難敵主公堂堂正正之師。”
袁紹這下聽著就舒服了,一句“跳梁醜”,把袁紹聽得是心花怒放,一臉的yin沉跟著就散了。
如ri中的袁紹眼中,下諸侯皆如螻蟻一般,在他眼中,曹ā可不就是跳梁醜嘛。
良的話,正是點中了袁紹的基點。
“哈哈——”袁紹捋須大笑,“義言之有理,我十萬大軍輾南下,任曹賊使yin謀詭計,焉能抵我威。”
袁紹被馬屁拍得爽到,把對許攸的責怪也拋之了腦後,當即下令全軍渡河,再攻白馬。
軍議結束,暗自慶幸的許攸和一臉惱火的郭圖一同歸帳。
“遠,你那良何時變得如此通達詭辯,明明是咱們設計他,最後卻反被他哄得主公如此高興。”郭圖一臉的狐疑。
許攸也奇道:“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良素來有勇無謀,今ri在主公麵前的表現,實在是令我大意外。而且,還有一點我搞不明白,他為何要主為我辯護?”
郭圖搖了搖頭,二人相視茫然。
沉默半晌,郭圖恨恨道:“良今ri害咱們汝潁士人在主公麵前失了麵,這筆帳一定得找回,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看你還是暫時火氣吧,畢竟眼下大戰在即,良乃可用驍將,報複之事將來也不晚,切不可因此壞了袁公的大事。”
許攸因是方才良為他辯護,心存有些許激,便不想再針對良。
郭圖冷哼了一聲,眉宇間的那份yin怨之sè,卻依然有增無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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