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蕭府。

　蕭臨靠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一塊和田玉佩，心神卻不在上面。

　黑龍幫居然被一個什麼天地幫的小幫派端了, 不，準確來說是被一個姜歸的人端了, 姓姜，十月里突然冒出來, 那個節骨眼上，是姜家人嗎？

　可姜家有這樣的人嗎？蕭臨玉佩，沒有，這一代蕭家人碌碌無為, 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那麼只是巧合, 怎麼就那麼巧。

　蕭臨劍眉鎖，姓姜的人果然都討厭。

　黑龍幫是他好不容易拉攏的, 總有那麼一些事需要暗的人去解決，譬如姜家, 譬如那個里正。黑龍幫是極為好用的一把刀, 他尚未徹底收為己用, 就那個姜歸壞了事。剛剛出事, 他試探過讓水師出馬剿滅那個天地幫, 可被一區區刁民不必理會的借口推了回來。他不信，他認為是那個天地幫接手了黑龍幫的東西和某些人達了一種默契，就像黑龍幫一樣，在某些人的庇護下逍遙法外。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接手的東西里, 有沒有和他有關的。等了這麼些日子都沒見那邊和他接，是沒有還是不敢，亦或者想放長線釣大魚。

　蕭臨拉平角，又是一樁超出意料的事，這種覺真糟糕。

　“平安。”蕭臨喚來長隨，打算讓他親自跑一趟慶隆調查調查那個姜歸的人。

　千里之外的姜歸正忙著潤細無聲的反客為主。

　黑龍幫但凡手染無辜之人命的幫眾都被正法，余下的雖罪不至死但人品低劣的被逐出去，人品尚可又有心歸順的則投靠了天地幫。

　這一部分人并不多，加上姜歸帶來的二十二個人，也僅有五十六人，不過也有的好，要是黑龍幫舊部太多，布南和左飛就得擔心不是黑龍幫的人歸順天地幫而是他們天地幫歸順了黑龍幫。

　布南把這五十六個人打散編自己的隊伍之中，然后給了姜歸三當家的位置，憑不費吹飛之力收服了黑龍幫，帶來五十六個兄弟尤其是黑龍幫滿滿當當的倉庫，天地幫無人反對。

　幫一派和諧，外頭就沒那麼平靜了。一夜之間黑龍幫被天地幫取而代之，整個江面都炸開了，黑龍幫那可是在江中地頭蛇，便是府都得退避三舍的存在，居然就那樣子讓天地幫端了老巢。天地幫雖有些實力，但是和黑龍幫一比也就是小蝦米，小蝦米竟然吃掉了地頭蛇。

　不可思議的各大勢力四打聽，就從離開黑龍幫的舊部口中打聽到了姜歸的事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憑一己之力藥翻了整個黑龍幫。

　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又是什麼藥？各大幫派一面努力打聽，一面不約而同地加大了戒備，謹防步上黑龍幫的后塵。

　藥沒打聽出來，姜歸的來歷也沒打聽出來，只知道姓姜名歸，旁的一概不知，彷佛就是從水里憑空冒出來的。

　“三弟，現在外面所有人都在打聽你的來歷。”自來的左飛都已經上三弟了，在隨同姜歸帶著賬本去家走了一趟之后，左飛心悅誠服，立刻開始真心實意地稱兄道弟。

　黑龍幫是沒了，可后續卻還有一大堆麻煩，江湖的，府的，比起江湖更麻煩的還是府。可他們這一趟一走，瞬間解決了這個大麻煩，親眼看著他是如何和狗談判的左飛五投地，由衷慨，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怪不得那話本里英雄都有個無所不能的軍師，三弟就是他們天地幫的軍師啊。

　姜歸笑了下，“還請替我遮掩，現下并不方便讓人知曉我份，以免危害到無辜族人。”在布南這里，姜歸借用了庶弟的份。

　“這個你放心，知曉你份的就我和老大還有關達，絕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左飛連連保證。

　“大當家為何一直皺著眉？”姜歸含笑向布南。

　布南回神，皺著眉頭道：“我們真要和狗合作？”

　姜歸：“將取之必先予之。”

　布南和左飛兩臉茫然，嘛嘛呢？

　姜歸嘆氣，“暫時和他們合作，讓他們放松對我們的警惕，我們才有機會發展壯大，等有了足夠的實力才能把他們都斬于馬下。若不然，我們就會為府的眼中釘中刺，他們就會發朝廷力量圍剿我們，你們有把握戰勝朝廷水師嗎？”

　當然是沒有把握，可布南一想和狗合作渾都不得勁。

　姜歸知道他糾結什麼，便道：“合作水運掙錢又不是作犯科，掙了錢就可以讓兄弟們以及家屬過上好日子，還能幫助更多人，難道不好。”

　“好，當然好！”左飛拍了一把布南，他知道自己這兄弟對府深惡痛絕，“有錢不掙王八蛋，你可別犯傻。”

　布南聳開左飛的手，目視姜歸，語氣無比認真：“怎麼把他們都斬于馬下？這些個狗魚百姓，造的孽比黑龍幫還多。”他怕他們嘗到了甜頭，不知不覺了狗的走狗。

　造反啊，姜歸心說。就算沒有姜月瑤的記憶，都知道遲早要天下大，天災不絕，叛四起，明朝堂上臣當道，皇帝昏庸，這個國家不亡都沒天理。要做的就是抓時機積累實力，然后逐鹿天下。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說出來會嚇死他們。布南和左飛本沒有這樣的野，他們就是被天災人禍得走投無路的老百姓，落草為寇只是為了活下去，造反打江山，就沒這種驚世駭俗的念頭。

　姜歸微笑著道：“當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就會發現解決這幾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

　布南眉頭不散：“什麼樣的實力才算足夠。”

　姜歸輕輕揚眉：“讓松江上只有我們這一個聲音，如何？”

　布南和左飛瞠目結舌，只有一個聲音，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這對于現階段的布南和左飛而言委實天方夜譚。

　“現在江上的局勢太，無論是來往客商旅人還是江邊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想過上太平日子，就必須除掉這些人，還江上一個太平。”姜歸循循善：“當只剩下我們，那些烏七八糟的事自然就會消失，屆時，也就有了和府板的實力，想收拾幾個貪還不是手到擒來……”

　被徹底洗腦的布南和左飛不由自主地點頭，被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末了，姜歸擲地有聲：“那我們就來定一個小目標，半年之，拿下慶隆水域，有問題嗎？”

　“沒問題。”心澎湃的布南和左飛異口同聲。

　姜歸點頭，“那麼就從你們識字開始。”

　“誒誒誒。”風馬牛不相及的，布南和左飛就有點懵。

　姜歸笑容憨態可掬：“為當家的，豈能目不識丁，日后我們天地幫發展起來，兩位當家不得要和更多人接，總不能連話都不聽明白。何況識字讀書能開闊眼界增長見聞，百利無一害，再來兩位當家的做個榜樣，也讓下面的兄弟們更有學習的熱。”

　話說到這份上，布南和左飛只能苦哈哈地應下，他們當然知道讀書識字好，可一大把年紀了像個孩子一樣認字，還不如孩子學得快，這就有點扎心了。

　扎心歸扎心，學還是要學的，于是天地幫幫眾就時不時能看見大當家二當家苦大仇深地咬著筆桿子向三當家請教。

　看見的人無不會心一笑，一些年輕姑娘還會面頰泛，如姜歸這般斯文俊秀又博學多才的人在幫著實不多見。

　短短一個月，姜歸已經被不下三個大娘大嬸委婉詢問婚配。

　左飛一邊看著臉紅心跳加速的大姑娘小媳婦，一邊練著姜歸教授的拳法，重重嘆了一口氣，長得俊俏就算了，還識文斷字，識文斷字就算了還手了得，你說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左飛拉著布南碎碎念：“這不行啊，姑娘們眼高了，兄弟們可就倒霉了。”

　布南嗯嗯嗚嗚地應著，眼睛黏在手里的阿復合弓上，姜歸新弄出來的武，一個新人想快速建立威，只靠開掃盲班當然不行，掃盲班可以讓為地位超然的先生，但不能快速收服人心。江匪里，武力為尊，于是姜歸了一手擒拿拳又做出復合弓。

　布南宛如著絕世人一樣著手里的復合弓，“兄弟們福了。”

　“？？？”左飛定睛一看，見他癡漢模樣好氣又好笑：“你都抱著睡三天了，還沒夠啊！”

　“不夠，怎麼夠。”

　左飛：“……”這是怎樣的虎狼之詞。

　左飛拍了下腦袋，算了，他錯了，他就不該來找這個滿腦子只有復合弓的男人吐槽，正走，就見姜歸來了，別看左飛吐槽姜歸勾走了姑娘們的魂，見了人立刻喜上眉梢，這樣能干的兄弟誰不喜歡，“先生來了。”上了姜歸的課以后，左飛不知不覺也和其他人一起稱呼為先生而不是之前故顯親近的三弟。

　姜歸含笑打招呼：“你們都在，那正好。”

　“先生是有什麼新東西要給我們看。”握著復合弓的布南想的很。

　好東西當然得一件一件來，哪能一腦兒扔出來，不然可就不值錢了。姜歸笑著搖了搖頭，“我想離開一陣。”

　布南大驚失：“先生要去哪兒？”

　左飛：“先生是不是被那些人煩死了？”

　姜歸：“……回一趟家鄉理點私事，大概半個月。”

　此間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姜歸便決定去會一會蕭家人，禮尚總得往來。手上握著蕭臨和黑龍幫勾結的信件，但是憑幾封信不一定能釘死蕭臨，真正能釘死他的是蕭家惡意混淆皇室統的罪，這件事揭宜早不宜遲，待蕭臨羽翼滿，就算是黑的他也能說白的。

　布南和左飛齊齊放了心，才半個月，幸好幸好。不知不覺，兩人開始依賴姜歸。

　第二天，姜歸帶上八個信得過的手下離開，直奔蕭臨的老家。蕭臨在京城做，家眷并沒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