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提出把獎學金給江予這事，并沒能愉快收場。直到掛上電話，若緒的腦袋還是懵的。

　雖然事先猜測過江予的反應，但沒有想到，江予會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抵。

　唯一解釋大概是，若緒提這事的時機不對。

　明明前兩天對人答不理，轉眼就開始熱臉人冷屁，換若緒自己到這樣的，也會覺得莫名其妙。

　反正，一遇到江予，就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周五晚上，若緒去了趟蘇荷酒吧。

　到的時候是九點，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臺上的樂隊唱著狂烈的歌，集的鼓點仿佛敲在心上。隨著主唱用高音收尾，底下的人紛紛開始尖。

　若緒站在昏暗，看著烏的人群，覺自己像是迷路了。

　這跟若緒原本所的世界，本不是一個世界。

　而江予，是那條伊甸園之蛇，著，隨時可能帶走向看不見底的深淵。

　舞臺的燈暗了一瞬，視線變得更加模糊。有人拍了拍若緒的肩，回過頭，看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陌生男人。男人長相標致，右邊的耳釘在黑暗里反出來。

　耳釘男問：“一個人嗎，要不要去我們那邊喝一杯？”

　若緒往耳釘男指的卡座看了眼，禮貌拒絕道：“謝謝，我是來找朋友的，就不去了。”

　“那加個微信？”

　“不了吧。”若緒抱歉地笑。

　“你不用張，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個朋友。”耳釘男顯然對若緒很興趣，完全沒有打退堂鼓的架勢。

　若緒繼續拒絕：“我也沒別的意思，不過我朋友知道了，估計會生氣。”

　“朋友？”耳釘男一愣。

　若緒一本正經地點頭：“嗯，朋友。”

　耳釘男對于這答案有點意外，過了兩秒，訥訥地說了句“打擾了”之后，便一臉尷尬地離開了。

　若緒也沒將這小曲放在心上。上高中以后，走在路上被人搭訕的頻率逐年增加。剛開始拒絕別人時，若緒還會到難為，直到這兩年才變得輕車路起來。學校里，的高冷聲名在外，男生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敢冒然上前找。偶爾在校外上難纏的男生，若緒就索裝百合，徹底掐掉對方的念想。

　有段時間，連簡怡都聽到了風聲，特地跑來問若緒，是不是喜歡生。

　若緒故意調侃：“怎麼，擔心我對你下手啊？”

　“就隔壁七中，這星期傳得厲害的。說有男生找你要電話，結果你說你有朋友。”簡怡說著，突然回味過來，“麻蛋，不會他們以為我是你朋友吧。難怪這大半年里，一個給我寫小紙條的男生都沒有。”

　若緒正兒八經地問：“聞一渡不算嗎。”

　“你胡說什麼呢，聞一渡他是我小弟。”

　若緒忍不住笑。

　簡怡琢磨著：“不過，我覺得有件事特別神奇。難怪他們懷疑你是彎的，像林稚那樣的，你不覺得長得很正嗎，家世和績都那麼好，拿放大鏡也找不出缺點來。我聽小道消息說，班里暗他的生不下五個。二緒，你跟他走得這麼近，就沒被他那張英俊的臉了？”

　若緒回想了一番林稚“英俊的臉”，搖搖頭：“沒有啊。”

　并非林稚個人魅力不夠強大，向若緒示好的男生里，也有過旁人眼里皮相氣質俱佳的對象。但若緒對好看的男生有一種天生的免疫力，面對他們，只覺心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從小和江予一起長大，看了那張老通吃的臉十來年，品味被養得極其挑剔。

　單純論臉的話，江予真是程若緒見過最好看的男生。好看到，只要他往眼前一站，其他人便會黯然失。

　酒吧里，若緒往四周掃視一圈，并沒見到傾國傾城的江予人影。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來，點了杯橙，認真看起了樂隊表演。

　染著一頭金發的服務生端來橙，若緒記得以前跟這人打過照面，白洲他黃。

　住他：“請問，你見到江予了嗎？”

　“你找他有事？”

　若緒點頭。

　黃說到：“平時晚上七八點他都會過來一趟，最近聽說傷了，有好幾天沒見他人。要麼你明晚再過來。”

　結果一連去了蘇荷酒吧五天，程若緒也沒有見到江予的蹤影。

　直到第六天的晚上，黃見若緒一個人坐在角落里興致寥寥的模樣，主走過來搭話：“剛才我在后面看見小老板了。”

　小老板？

　“江予？”若緒問。

　黃笑：“聽說樂隊主唱家里有事，讓他在臺上頂半個小時。”

　若緒想起某次江予握著立式麥克風唱歌的模樣。他天生就有一副優越的、可以蠱人心的好嗓子。

　又問：“他經常上臺唱歌？”

　“那倒不是。我們有固定的樂隊，負責暖場的是樂隊和DJ。”黃解釋到，“不過上顧客點歌，小老板會上去唱幾首。”

　“能點他唱歌嗎？”程若緒第一次聽說這環節。

　“能啊，酒吧里喜歡他的生多的，有時候會讓他撐場子。”黃笑，“不過這得另外算錢，七百一首。”

　若緒覺得有點貴：“他行這麼好？”

　“小老板給雜志拍過照，外形沒得說，在我們這兒很歡迎的。他一晚最多唱五首，上沒心的時候，就只唱一兩首或者不唱。這麼一說，他又快半個月沒營業了。”

　若緒聽完黃的話，若有所思。

　八點左右，江予出現在舞臺上的時候，酒吧的人群又躁了起來。

　燈火輝煌的舞臺上，年輕英俊的年只要往那兒一站，就能輕易吸引所有的目。他剪著干凈利落的短發，穿著黑T恤，表張揚，仿佛黑暗中的王者。

　無論在哪兒，他都能輕易為人群的焦點。

　開場的歌，是若緒某一次來酒吧時聽到的那首。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慵懶的唱腔，配上深的曲調，讓程若緒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真如他唱的那樣，整個宇宙的星星，都在為閃耀著。

　待江予唱完第三首，樂隊主唱也忙完家里的事，提前趕到了酒吧。臺上的燈漸暗，江予走到一旁跟主唱進行接。正當他準備離開時，經理孫一凡突然走了過來，告訴江予，有人點了五首歌，指明讓他唱。

　江予聽完，表沒什麼變化。酒吧里對江予有好的不，有人想一本正經談，有人抱著不正當的目的來尋求刺激。點歌是那些人引起他注意的方式之一，江予對此已見怪不怪。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也懂得在適當的時機，利用這與生俱來的優勢。

　上的服已經汗，他走到舞臺背面，打算換一件干凈的T恤。見孫一凡還站在外面，又問了句：“讓唱什麼？你報給我。”

　孫一凡道：“沒提，只說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

　第一次遇到這種沒有任何要求的人，江予到意外。

　“是認識的人？”

　孫一凡搖頭：“以前沒見過，不過人長得很漂亮。”

　江予點頭表示了然，沒再多問。這幾年，憑著招蜂引蝶的長相，他已經對這種事到麻木。之前有幾個有錢的人想包養他，話說得比較婉轉，只是問他，愿不愿意走人生的捷徑。

　他也不生氣，反問對方：大姐，您說的哪種人生的捷徑，直接繼承您產的那種嗎？

　把人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腦子十分清醒，什麼錢該賺，什麼錢不該賺，拎得很清。

　江予重新回到舞臺，唱了兩首英文歌，三首中文歌。五首歌耗時不長，半小時后，他離開舞臺，又找到孫一凡：“對了，點歌的人坐在哪？”

　孫一凡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左手邊最后一個卡座。”

　江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位置是空的。

　孫一凡補充：“人早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你唱第一首的時候。”

　這讓江予不心生疑。一口氣點五首歌，花的錢并不是小數目，卻讓他想唱什麼就唱什麼，跟單純為了消遣他似的。

　第二天，當孫一凡說起昨天那人再次點名讓江予唱歌時，江予警覺地問：“人呢？”

　孫一凡往對面一指，還是昨天角落的位置。

　昏暗的線里，江予將程若緒的臉分辨了出來。

　生坐在遠，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致的鵝蛋臉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顯得十分惹眼，氣質清冷得格格不，從指甲蓋到頭發都散發著一仙氣。

　江予冷眼看著，心想，小仙是在他的地盤上玩起了叛逆嗎。

　一刻鐘后，他走上舞臺，表達了一番對點歌人的謝。臺下的顧客聽說有人連續兩天出手大方，紛紛開始起哄。蠢蠢的哄鬧聲中，江予隨著吉他的和弦唱了起來。

　他的目不時掃向若緒的座位。這一回，生倒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沒有要提前跑路的意思。

　等完事后下臺，江予見了站在舞臺邊的白洲。

　白洲：“有金主看上你了？”

　江予沒接話。

　“聽孫經理說，有人每天都來點你唱歌，也不指定歌名，就為了看你在臺上賣弄風。看來是對你迷得不行？”

　江予換了上，把汗水浸漬的臟服往白洲懷里一扔：“我有點事，你幫我找人洗了。”

　白洲嫌棄地將東西拿開，一邊追問：“你要去干嘛？”

　江予答：“找我的金主。”

　***

　手中的尾酒喝到一半時，若緒才發現江予正氣勢洶洶地向走過來。

　明明自己沒哪里不對，卻像個干完壞事被抓包的小屁孩，見到對方的第一反應，是躲。

　賬已經結了，消費一共是三千七百多。三千五用來給江予點歌，按照服務生阿立的說法，江予可以拿到三千二。余下的零頭是飲料錢。若緒收拾好背包，離開時順便帶走了桌上的發-票。

　是在酒吧外面的走廊上，被人逮到的。

　走廊仄，江予站在咫尺的距離，表很淡，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他仗著一個多頭的高差，居高臨下地看向。

　深黑的眼睛給人一種強烈的迫，偏偏男生還上前一步，把進了墻角。一瞬間，生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籠罩住。

　然后，他將若緒手里那張還沒來及收好的發-票走，仔細地端詳著。

　看到消費的總額，他挑了挑眉。

　若緒被他炙熱的眼神看得有點張：“干嘛？”

　江予問：“你在外面這麼野，你媽知道麼？”

　“……”

　若緒被噎了一下。

　遲疑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考慮：“上次跟你提過，高考的事，學校一共獎了三萬，徐思佳那邊也賠了不。我拿著這筆錢，心里過意不去的。”

　“那就把錢捐給有需要的人。”

　若緒語氣誠懇：“我是認真的，你比我更需要這些錢。”

　江予出嘲諷的笑：“我還以為，你玩這麼一出，是想讓所有人都誤會我們倆的關系。”

　他的表深邃，讓人捉不。

　程若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不過，你不嫌錢花得太慢了點？”江予的目灼熱，像是要將燒出個來，“如果真打算把錢給我，有沒有想過，從我這兒買一點特殊的服務？”

　男生說完，低頭湊上來。兩人的距離更近了，氣氛極其曖昧。

　若緒愣了好一會兒，才領悟出來“特殊的服務”是什麼意思。心里的，說不清是哪種覺。

　遲疑許久，開口問：“你平時……還會提供特殊服務嗎？”

　“不會，”江予吊兒郎當地笑，“但客戶是你的話，可以考慮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