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案前方擺放了一張黑漆描金的圈椅,公主此時正屏氣凝神的坐著。

　距離左手邊約莫一丈擺放著多寶格，圣上正立在旁邊，饒有興致的拿過其上一把玉石鑲嵌的順刀左右看著。

　“聽說太子府上那良娣，近來到你府上走的還勤？”

　聞言,略了下,斟酌回道：“的確自打上個月起,林良娣就頻頻至我府上拜訪。圣上也知,如今我這雙子其實也不便頻頻見客，此事我也與太子言明了,可太子意思,是想讓我且再忍忍，多勸導下那林良娣……我這便也推不得。”

　圣上就挑了眉，往的方向掃了眼。

　“都去跟你聊什麼了，跟朕說道說道。”

　卻驚得握著扶手撐起子,滿臉不安的跪了下來。

　“恕臣妹，不敢說。”

　局促的聲音一落,就聽的刷的聲，是多寶格前那刀出鞘的聲響。

　“有何不敢說,虧你還是堂堂一朝公主,連個做過的良娣都不如。信不信就算到朕跟前,依舊能不怕死的侃侃而談。”

　圣上拂悅道：“膽子的很,是什麼都敢說。如今不過是良娣，就敢如此放肆，若日后了宮妃，豈不更是什麼都敢做。”

　沒敢吱聲,圣上瞥一眼：“你起來坐著罷。”

　就著呼吸起了,略微笨重的扶著肚子小心坐下。

　圣上拿刀拍了拍木架,掌心著刀刃了下，而后似有滿意的點點頭。

　“啊，你要理解，從前那些皆是勢所迫，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乍然聽得這話，只覺寒都豎了起來，倉促又想起來跪下。

　圣上揮手：“你坐著，坐著回話。”

　心驚膽的坐那，雙手下意識的扶著肚子，幾乎將這話在腦中過了數十遍，方謹慎的開口回道：“臣妹惶恐，從前種種，皆是過眼云煙，如今我所思所想，也不過是往后的日子。況且如今我這富貴自在的日子，比之從前囿于宮廷一隅，不知好過多倍，這些都是圣上賜下的，臣妹只會心中念。”

　圣上頗為欣的點點頭，嘆道：“你能理解就好。放心，朕愧欠你的，會加倍的都補償給你。”

　忙謝過，又道：“圣上也不必總記掛從前。所謂有得有失，魚與熊掌不兼得的道理，臣妹還是懂得。”

　圣上似有慨的長吁短嘆了會，而后看向，突然道：“啊，朕如今有難，你可愿意為朕分憂啊？”

　此話耳，心頭當即打了個突，有幾分預了。

　強自鎮定的問：“不知圣上是為何事而擾？只要能做到的，定會義不容辭。”

　圣上將刀重新了刀鞘，然后朝走來，面沉重的將那順刀到了的手里。

　手忙腳的剛接過那柄順刀，就聽圣上鄭重開口道：“朕恨那林良娣已久，皇妹就替朕除了這禍害罷。”

　僵著臉，一時間忘了反應。

　圣上指指拿刀，而后抬手做出了個抹脖子的作。

　“等到你們二人獨時候，你就趁機拔了刀，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雙手捧著刀，面上一片呆滯。

　圣上見呆若木的模樣，卻掌大笑了起來。

　“朕與你說笑的，你還當真了不。”

　僵的扯了扯，也不知這會該說些什麼。

　心中卻始終是警惕的，這堂兄心思難猜，不知他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不過，朕著實見礙眼，若不除了，便如那中塊壘一般，確是不快。”

　這會回過神來，聞言思量了番，就斟酌道：“其實沒基，沒后路的，倒也就浮萍似的，不足為懼。要說有些患……也不過是怕后來，會有依仗。”

　圣上似有詫異的哦了聲，看著催促著繼續說。

　一時間倒語塞了。其實話點到這，是個明白人也都能聽出其中深意。以這堂兄的深沉心思，不信他不明白。

　縱是心里如何想，也只能著頭皮點明：“子的仰仗，除了名分，也就是子嗣了。”

　圣上恍然大悟的頷首，而后負手在殿踱步。

　片刻后他突然停下，猛一拍手，贊道：“你這想法好啊。”

　說著看也沒看那僵在座上的，直接朝殿門外喊道：“王壽，王壽啊，你進來下。”

　王壽推開殿門，悄無聲息的邁著小步進來。

　每次公主進宮見駕時，圣上都會打發他出去，盡量不讓他晃在的跟前。

　“來，把東西給朕。”

　王壽幾乎立刻就掏出了袖中的瓷瓶，恭謹的呈遞過去。

　余瞥見，呼吸幾乎滯住，結合之前圣上所言，大概猜得到是何。

　瞧來竟是早就備好的。

　倒也真讓那林良娣給猜測到了。

　圣上拿過瓷瓶后，就揮手讓王壽退下。

　不著痕跡的忙收回了目。

　“，此事就拜托你了。”圣上將瓷瓶遞給，道：“你莫要擔心太子，有朕在，保證你無虞。”

　握著瓷瓶，當著圣上的面，難掩張：“可是臣妹從未做過這般的事……不知圣上，可否派個信得過的得力人過來幫襯？”

　聞言，圣上皺眉捋了捋須，沉道：“不妥，太子心細如發，若堂而皇之的從宮里頭派人出去，會失了周，難免被他察覺一二。此事，你便多擔待些吧。”

　見那似猶有遲疑的模樣，他便保證道：“若此事能，朕定會給那未出世的外甥封王，世襲罔替。”

　下朝之后，晉滁聽聞被召進宮見駕，頓時面沉凝。

　他當即令人驅車去了公主府，一直候在花廳，直待公主從宮里回來。

　涂著丹蔻的手挑開車簾，不著痕跡的朝停在府上漆黑描金的馬車，那悉的制式自然出自東宮。

　朝外出手來，便有那伺候的嬤嬤小心過來扶，將攙扶下馬車。

　此時太子已聞訊走出花廳，朝的方向直直看來。

　回來的這一路上，已經從紛的緒中掙出來，最終做出了選擇。

　花廳，太子與兩人對坐。

　直待桌面上的茶壺見了底，他方重重放下手里的空杯。

　“給。”

　室不知沉寂了多久，終于響起了一道不辨緒的冷聲。

　詫異的過去。

　晉滁掌心挲著裝藥的瓷瓶，面上的表令人琢磨不。

　“回頭我令田喜將藥，給姑母送來。”

　臨走前，他看向：“姑母放心，宮里能給的，孤照樣能給。”

　看著太子離去的方向，許久未收回眼。

　此回選擇向太子投誠，這是幾番掙扎后做出的決定。

　一則，本就是太子陣營，冒然改換大旗，太過冒險。至于圣上承諾那些，只要新朝一日不換太子，那些所謂錦繡前程，便是那空中閣樓。

　二則……手向了腹部，緩緩著。

　那林良娣到底是深閨養大的，大概未想過更險的一環。

　現在對下手，也不過是令太子對宮里怒恨一時，不了傷筋骨之勢。宮里勢必是容不下的，倒還不如助有了孕……去母留子之時，方真正是他們父子反目之際。

　太子府，王太醫將藥丸倒在一顆在手里著，觀其澤，嗅其味道，又掰開來分析其分。

　最后面沉重的給出太子答案：“確是虎狼之藥。”

　太子沒有多說什麼，拿過那瓷瓶在掌心里攥過一會，就揮手令田喜帶著那王太醫下去配藥。

　田喜見太子一反常態的平靜，不免心里不安，在退出殿的時候忍不住往殿看了眼。卻見太子背對著殿門的方向立著，昏暗的將他的背影拉的很長，顯得格外孤清。

　夜里，林苑披了件裳坐在書桌前，提筆在紙上不時書寫著。

　冬夜的靜謐在室流轉，唯余那落筆的沙沙聲，輕微的自筆端徐徐傳來。

　直到有人從外推門而。

　殿門吱嘎聲響起的同時，倒灌的寒風也隨之刮了進來，夾雜著些許的酒氣。

　再一聲響，兩扇沉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闔上，與此同時響起的是往室趨近的腳步聲。

　懸掛門邊的厚氈簾揭起，他就見到伏案書寫的那人，左手邊著半翻開的書籍，右手邊摞了一小疊寫好的紙張。

　此時專心致志的做著自己的事，聞聲亦不回頭，書寫的節奏毫不間斷。燭將打在白皙姣的面龐上，似落了暖。

　他在門邊目沉沉的立過一瞬，而后抬手去解襟扣，邊解邊朝的方向而去。

　至后往那案上掃過一眼，小楷工整秀麗，似是摘寫著些藥方，以及些配藥心得。

　腦中再次回起吐所求之事。

　闔下眸的同時，他手過去抓了的筆，而后一把投擲出去。那筆尖尚蘸著墨的筆宛如利箭，徑直穿了窗紗，半斜的掛著，朝書案上緩慢滴答著濃墨。

　林苑出神的時候，他就俯抄過彎，不由分說的將抱起，直接大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揮落了那金鉤攏著的床帳，他將在了榻間。

　林苑剛偏過臉去，卻冷不丁被人掐了下掰正了臉龐，而后他灼燙的就印了過來，不容閃避分毫。

　急促，抑，又窒息。

　他著緒，亦如是。

　沒有心的男之歡，也不過只是**的釋放。

　這一夜，他品出孤寂的滋味，饒是人在懷里，可他卻只覺心中空的發冷。

　翌日，上朝前晉滁往那安靜的室了眼，而后給田喜打了個眼。

　田喜輕著手腳隨著他們太子到了殿外。

　“事安排妥了？”

　“妥了。”田喜道：“奴才剛令人將王太醫悄悄送到公主府上，也將殿下的口信也帶到了，想公主定會妥善安排的。”

　晉滁淡淡頷首。他不完全信那，另外派人過去，也是以防屆時那藥被梁換柱。

　最后往殿了眼，而后他沉下眸，大步流星的往馬車方向而去。

　公主府，推了那放藥的瓷瓶到對面，最后又問一回：“你可真想好了？這藥一口，日后可就再沒后悔的余地了。”

　也是在提醒，一旦藥口，便是日后后悔了想要懷上太子的子嗣，那也是無力回天了。

　沒有子嗣的人，會在太子后院于什麼境地，可想而知。

　往后的日子這般長，就能保證日后不會轉變主意，不會想在太子后院里謀得一席之地？

　林苑沒有猶豫的接過那瓷瓶，拔掉了塞。

　“孩子是人，不是工，更不是犧牲品。至，在我這里是這般看待的。”

　怔住。

　林苑看向：“公主能做出這般的選擇，不也正因為與我有著同樣的想法，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做了犧牲品。”

　這話是暗指做出這個選擇，也是不甘端慧皇太子白白被細繩，存著幾分給他報仇的心思。

　扼住自己想要往屏風的方向看的沖。

　屏風后頭藏著太子遣來盯梢的人，大概是防止梁換柱。這里們二人談的話，而后也會一字不的悉數傳太子耳中。

　林苑捻起那藥丸，先聞了下味道。大概分辨出有蕓苔子，紅浮萍，紅花等幾味藥，皆是避孕的寒涼之藥。

　雖不知究竟是不是想要的那藥，可這藥的分，倒有三分可信。

　見吃下那藥，就移開了目。

　“公主會如愿的。”

　林苑飲下茶水后，突然出聲對道了句。

　不明不白的一句讓心頭一突，沒等試探的反問過去，卻見對方掏出疊放整齊的幾張紙來，朝遞來。

　“這是我從醫書中整理出來的，覺得對公主應有些用。”

　不解的接過。

　展開來，本是隨意的一看，待見了其上詳細的記載了有關婦人生產時候的應對策略，譬如說大出時應如何應對，若屆時胎位不正時該如何應對等，不免微微坐直了。

　“其上記載可都是真？”

　“皆是摘抄自醫書，許多是不流于世的孤本。”林苑道：“畢竟沒有實踐過，我亦不知上面應對之策可否管用。公主可以召集醫及有經驗的產婆，詢問下他們的建議。”

　的目從手上的紙張移向對方的面上。

　對方面上的緒未顯太多，可眉眼間卻是磊落的。

　移開目，笑道：“林良娣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