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沐老爺子低低地了一聲正在出神的李青流,李青流回過神來,卻看見沐老爺子巍巍地,把自己的手腕朝上抬了抬,示意李青流取他的。
案幾上早就備好了玉質通的小碗,李青流沒有猶豫,按照沐老爺子的意思,從沐老爺子手腕上枯瘦的管中出了一小碗發黑的鮮,盛放在玉碗之中,淡淡地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被了一小碗鮮的沐老爺子,神愈發地不濟,眼瞼向下垂著,昏昏沉沉的,眼見就要睡了過去,卻還是著氣,指了指案幾上的另一本筆記本。
筆記本已經泛黃,頁菲薄而脆弱,上面是龍飛舞的字,看來是什麼人留下的一本手札。
“我知道了。”李青流低低地在沐老爺子的耳邊說了一聲,又頓了頓,才像是鄭重其事地保證一般,說:“我會如你所愿,完你最后的愿。”
沐老爺子的臉上閃過一激和欣雜的神,唯獨卻沒有不舍。
他也是早就已經看了的,這凡塵俗世,說來一片污濁,并沒有什麼值得留的地方。
可這是世間啊……是只要有人類存在,就一直會欣欣向榮繁衍生息的世間。是決不能失去的凈土,是人類最后的寄托與家園。
所以有些事,有些決定,就不得不做。
沐老爺子沉沉地睡去,李青流又靜默地看了沐老爺子一會兒,才將玉碗中的用鬼氣封存了,將那本泛黃的手札收好,才出去了一直守在外面拎著藥箱的林雪。
林雪鼻梁上的金眼鏡框依舊是一不茍的,可在李青流喚他進去的時候,林雪的眉心還是突兀地了一下。
“他……他是個很好的人。”林雪的聲音略微有些低啞,向著蒙住了雙眼的李青流低低地說。
預備離去的李青流頓住了腳步,微微側耳,似乎在聽林雪想說些什麼。
林雪深呼吸了一口氣,拎著藥箱的手微微抖,才說:“殿下知曉,我是世代侍奉沐家家主的醫世家的人。老爺子他……如今確實已經回天乏,若是我猜得不錯,老爺子之所以勞累心思請殿下過來,又強撐著心神屏退我們,親自跟殿下談話,一定是請求殿下去做什麼我們做不到的事……”
李青流的神平靜而看不出喜怒,只是背對著林雪站著,可這對于林雪來說便已經足夠。
作為世代侍奉沐家家主的醫世家的傳人,林雪知道的事,遠遠比沐清源、沐寒生沐雨生他們要多得多。包括一直以來只存在于沐家家主之間的辛,是只有一代家主將位子傳給下一任家主的時候,才會口口相傳的……
“他的有問題。”李青流負手而立,淡淡地說。
氣的逸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可只那一瞬間的功夫,李青流就覺察到了一……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氣息。
淡,卻純。
魔氣。
沐老爺子的脈中,有魔氣的存在。
“……是的。”林雪哽了一下,才又接著低低地說:“那本手札……是老爺子今天早上從我這里拿的,是我家世代傳下來的,從第一代沐家家主開始,我們便一直在努力……可還是沒有辦法將魔的從沐家人的中分離……”
原本應該是驚天霹靂的消息,到了李青流的耳邊,他卻覺得極其悲哀。
沉郁而又濃到化不開的悲哀,一瞬間籠罩在了為純儀王的李青流的上,李青流蒙在布條之下的眼角,一瞬間極快地劃過什麼,卻又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李青流轉過來,淡淡地看著林雪,即便知道這個人已經失去了眼睛,可林雪依舊不敢有毫松懈,他微微垂了頭,不敢直面那銳利的目,卻聽見李青流淡淡地道:“將這些話藏到自己的肚子里面,他對你有什麼安排,你接著做便是。”
林雪聽著李青流語氣中的平淡,一瞬間如釋重負,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一樣,深深地對李青流鞠了一躬,真實意地說:“多謝殿下。”
林雪是沐老爺子看著長大的。
那時負責沐老爺子的,還是林雪的父親。因為家族世代職責的緣故,沐老爺子對林雪很溫和,而不像是對跟林雪差不多大的他的親生兒子沐清源一樣,總是疾言厲的。
林雪跟沐清源差不多大,兩個男孩子從小便養在一起,接的教育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跟沐清源對沐老爺子的頂撞和叛逆不同,林雪很喜歡豪而又和藹可親的沐老爺子,男人就該如此豪氣。沐老爺子那時正是龍虎猛的時候,沐家在云南的生意在他手上做的風生水起,除卻子嗣凋敝后宅不寧,倒也沒有什麼值得嚼舌頭的。
沐老爺子的夫人,也即是沐清源的母親,在沐家是一個迷。又或許,這是一個魔咒,因為自林家的手札流傳下來之后,記載的每一位沐家家主的夫人,都是而不為人知的。
們往往在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后,就悄無聲息地撒手人寰。
林雪那時候不清楚,為什麼跟他一起玩樂上課的沐清源沒有母親,可后來他從自己的父親手中接過手札的時候,才明白這一切的悲劇……
人類子的軀,如何能負擔起生下帶著魔之脈的子嗣的折磨?
從妊娠到分娩,魔在人的軀中慢慢消磨著人的意志,折磨著人的軀,到了分娩的時候,胎兒的降生便也帶走了母親最后的生機。
就像是浴火而生的凰,一代一代都是如此。
老凰在業火中死去,留下的蛋在業火中孵化。
于凰而言,那是涅槃,是新生。可對于一半人類一半魔族的沐家人來說,那就是揮之不去的痛苦和折磨。
這是沐家世世代代,只在家主之間流傳的。
為什麼沐家人的上會有魔?沒有人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因何而起。林家世代都在鉆研如何將魔從沐家人的軀中分離開來,可一直都只是徒勞。只有修習至至剛的罡氣,才能勉強制住脈中的魔,所以……所有人都認為,只有負純罡氣的沐家人,才是鎮守昆崳山藏地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