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淵離去之后，葛凌一個人肩背直地在黑暗中幽長的甬道中站了許久。

　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樣的滋味，看見另一個男人以宣誓守護的姿態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不是不怒，不是不惱，不是不恨。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犯下傷人心的事的是他自己，哪怕是宗借著他的軀，做下了那麼無無義的事，葛凌還是覺到了深深的痛苦與自責……和無力。

　奈何橋上，走馬燈一般的人生在他的眼眸中翻滾而過。可知道的越多，心中的痛苦也就越多。

　前世的他……做下了那麼多傷人的事，做了那麼多對不起的事，所以宗才會發怒，才會生恨，才會發誓用那麼決絕的手段毀滅一切。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無論是前生還是今生，木迦說的都不錯。

　他是的劫難……

　鮮順著葛凌因握著拳用力過度而刺破的掌心，一滴一滴地向下滴在了地上，最后不過是化為了臉上的自嘲一笑。

　手中的碧玉扳指在夜中一劃而過，無數道幽暗的霧氣一樣的影，從夜中國悄無聲息地出現，跪倒在葛凌的前，聲音聽不出男：“陛下。”

　葛凌抬起眼來，漠然地掃視過跪倒在他面前整整齊齊的黑霧，淡淡道：“去查魔族與虛空裂的消息。”

　黑霧應下之后，又如同流沙一般轉瞬間消失不見……

　誰也沒有注意的是，淡淡的氣幾乎在散發出來的一瞬間，燕山城城主府中，黑夜一般的妖異男人懶散地靠在榻上，鼻尖微微一，纖細而麗的手指輕輕拂過手旁的劍，如同人一樣呢喃著道：“終于……”

　我坐在點了鬼燈的房間里，一手拍著睡的皎皎，另一只手著回鏡的紋路。

　青銅的回鏡之上，纏滿了致而繁復的纏枝花，手指微微過去的時候，冰涼而有些咯手，我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我不知道這一次的我，將要看到什麼樣的幻境。或許是這一世的過去，又或許是前生的往事。可紛紛擾擾，許多事紛至沓來，我的心中，因為葛凌的突然到來，而方寸大。失去了前些日子下定決心殺了獨孤琴的時候，咬著牙的鎮定和信心。現在留在我心中的，只有迷茫。

　葛凌為什麼會突然恢復了對的控制權？他又為什麼要千里奔襲從酆都趕來燕山城？只為見我一面嗎？還有他并沒有解決的獨孤琴和宗的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是慢慢地放下了拍著皎皎的手，閉上眼睛，沉下臉去，竟自己沉到了回鏡散發出的詭譎的幽暗芒之中……

　目而映的一樹茉莉花，如同華蓋將傾，竟讓我險些以為這不是在司，而是在世間。

　可接著映眼簾的，卻是在一個種滿了茉莉花的小院中，暗淡天穹之上的一月。

　原來還是在司……而且，這滿院子的茉莉花，清香四溢，讓我想到了茉園。

　聽聞當年酆都大帝為了搏妻一笑，不惜耗費巨大的心力，在酆都生生種出了一片茉莉花林。可如今還殘留下來的，也唯獨只有在茉園的一株茉莉罷了……

　茉莉花潔白而芬芳，我有些悵然地半漂浮在空中，遙遙地看著不遠茉莉樹下盤坐著的英男人。

　男人一玄盔甲，面容英而俊，正是我此前曾經在幻境中木迦的圣殿中看到過的酆都大帝的相貌。而茉莉花樹上，坐在樹枝上的小靈，正是上一次幻境中，被酆都大帝帶去詢問木迦有沒有辦法能延長的壽命的那個小靈令心。

　令心坐在茉莉花枝間，面容而純凈，隨著手臂的作，茉莉花枝也在輕輕舞。

　原來酆都大帝的夫人是一個茉莉花……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怪一類的存在，只是靈，三魂七魄生來便是不全的。便如同茉莉花樹一樣，只有一季的花期。花期過了，靈便也散了。

　可這滿院的茉莉花樹，依舊開的灼灼芬芳。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回鏡這次的幻境是酆都大帝和令心的往事，可想來，應該或許是跟我有些聯系的吧……畢竟他們是木迦的朋友。我也搞不太明白，因為此前的幻境中，我都能看到關于前世的我的畫面或是消息。可這一次，只有酆都大帝和令心，在一片茉莉花樹下安然地待著……

　窺人家夫妻兩個之間的趣，總歸是不大好。雖然酆都大帝和令心早都已經死去隕落，不復存在……我還是覺得有些難為。微微側過了頭去，一邊還在心里埋怨著回鏡，可幻境也不是能夠任由我選擇的，只能著頭皮看下去。

　英武的男人膝蓋間放了一本書，淡淡地翻看著，小的茉莉花不過只有他掌大，在茉莉花樹間舞著枝葉，似乎又有些無聊，跳了下來，正好跳到了男人手中翻著的書頁上。

　酆都大帝微微一笑，手指溫而倦繾地了小茉莉花的黑長發，低低道：“乏了？”

　令心點了點頭，琉璃一般的眼眸中劃過倦，雪白而明，就像是要漸漸消失一般……

　茉莉花依舊開的灼灼妖嬈，可茉莉花的生命卻只靠著靈來支撐著。為了延續令心的壽命，酆都大帝不知道耗費了多心，可終究是沒有用，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令心去拜訪木迦……

　生來執掌司的神一樣的存在，依舊在天道的令下，面對人的終將離去無可奈何。

　酆都大帝是永生的，可令心不是。

　酆都大帝的指尖凝聚出一個白的球，令心懨懨地抬起臉來，將小臉蛋兒埋進那個球之中，片刻之后抬起臉，似乎又通了一些，神看上去也恢復了一些。

　“陛下……”

　弱無力的聲音淡淡自小茉莉花的中吐出來，卻帶著惶然與不舍：“令心能陪陛下的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