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持劍的人，淡淡地靠在一株婆娑樹下，元寶一樣的枝葉淡淡隨風飄拂著。，微風，婆娑樹林，樹下靜默閉著眼睛坐著的男人……就如同世間一樣的景。可只有近乎于神的眼眸抬頭向上看去，才能發覺那并不是世間。頭頂真實存在著的，依舊是一抹濃墨重彩的夜與月。這仿若真實的一切，不過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巨大幻境罷了。

　若是說真實，唯一的真實就是靠著婆娑樹的人，和不遠樹下靜默地閉著眼的男人。

　在等那男人睜眼。

　或許這一瞬間，有城池傾頹，流漂櫓；有山長水遠，天空海闊。可于而言，閉著眼睛的男人經歷的一切，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極短的一瞬間罷了。

　“……第八百六十萬遍。”

　幾息之后，閉著眼睛的男人才咕噥了一個數字，睜開了眼睛，一雙平凡的眼睛，一張平凡到普通的面容，丟進人堆里，很快便會被形形的人影所淹沒，本找不出他來。

　“你來啦。”看見人靠在不遠，男人微微一笑，真誠而淳樸的眼睛看著人，開口喚了一聲。

　可看見男人的笑，卻讓人打心底里覺得他也說不上高興，不過是這時候應當“笑”而已。

　獨孤常磬挑了挑眉，抱著劍，淡淡地笑了笑，道：“你還在嘗試。”

　“不嘗試怎麼能行呢？”男人聳了聳肩，眨了眨眼，出一個燦爛的八顆牙的笑來，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而他原本平凡無奇的面容，瞬間便因為一個笑而生鮮活了起來，就跟獨孤常磬千年前見到的那些蹴鞠馬場旁邊的年輕男人們一樣。可離得近了，才能發覺他上淡淡的魔氣。

　“也虧得你好耐心。”獨孤常磬冷冷地看了他半天，才又淡淡地開口。

　魔君棄天微微一笑，便如同十八九歲的鄰家大男孩一般，殷勤而雀躍地蹦起來，走到獨孤常磬面前手十分自然地握住了獨孤常磬的胳膊，說：“來坐。”

　……這便是極為詭異的一幕了。

　冷清麗的人，跟有著微笑的大男孩一起坐在微風吹拂過的草地上。可實際上他們卻九幽地獄的最深。

　執掌一界的冥府之主，與犯下了巨大殺孽的魔君棄天，居然能夠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聊幾句閑話。

　魔君棄天是對這里極為悉的，看上去也似乎并不介意這里是幻境，是一片虛無。他拉著獨孤常磬坐下，又變戲法一樣，從后拿出一朵白的手指甲大的小花出來，獻寶一樣遞過去，道：“優曇花，給你。”

　獨孤常磬定定地看著男人糲掌心中潔白的一朵優曇花，良久，才扯了扯，出手去，卻一掌，毫不留地將魔君棄天掌心的那朵優曇花打落下去。

　優曇花落塵土，轉瞬間便騰起了一白的煙霧，融草地，瞬間消失不見。

　魔君棄天微微歪了頭，專注地看著那朵花落下的軌跡，直到連白霧也消失不見，才有些惋惜地聳了聳肩，嘆息了一聲：“可惜了。”

　“你在可惜什麼？”

　獨孤常磬微微抬了眼眸，看著如同孩一般流出稚純真神的魔君棄天，語氣冷淡：“你是在可憐又一個生命因為你的緣故而逝去，還是在可惜你自己失去魔力，終究無力回天？”

　“你為什麼會那麼想呢？”棄天微微側了側頭，臉上的神卻極為平和，就好像本聽不出來獨孤常磬話語中的嘲諷一樣，說：“花很，僅此而已。”

　“浮世間，因你之緣故，已經再一次陷了戰之中。”獨孤常磬頓了頓，素手一揮，出現一幕水鏡，正是被無數魔軍圍攻著的燕山城的畫面。

　籠罩在燕山城之上的流溢彩的防護罩被魔氣鋪滿，形容猙獰的魔軍張牙舞爪地不停攻擊著看起來搖搖墜，隨時都可能破裂的防護罩。

　可以預見的是，一旦防護罩破碎，燕山城就將要迎來一次浩劫。

　無論是赤地千里，還是流漂櫓。一旦城破，人類和魔族，都不會放過彼此。

　可魔君棄天臉上的神，依舊是平靜而質樸的。他的眼睛看著獨孤常磬掌心浮現出的畫面，卻又似乎過這些畫面在看別的東西。

　獨孤常磬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一人一魔，靜靜地坐著。那魔微微側頭去看人類手中浮現出來的水鏡畫面，良久，才極為赧然地撓了撓頭。

　“對不起啊，我好久沒有見到他們了，不是我讓他們這麼做的。”

　“我知道。”獨孤常磬收了手中水鏡畫面，淡淡地道，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在這里，待了一千年了。一千年推演天道變數，一千年卷土重來。一次一次，你一次都沒有功過？”

　棄天笑了笑，舉起了手指頭，比出了一個“三”的形狀，說：“三次。”

　“你功了三次，功占領了司，功打到了世間，這世間一切，墮天魔？”獨孤常磬頓了頓：“能說說原因嗎？”

　棄天一臉的輕松和不在意，就像是這一切真的和他沒有毫關系一樣，笑嘻嘻地說：“第一次，你中了我那一劍之后，木迦并沒有把你救活。”

　獨孤常磬點了點頭，說：“不錯。當時我若死，無人再能殺你。魔軍便可沖破月關城，長驅直。”

　“第二次卻很奇怪。我打到酆都的時候，木迦歷了天劫，李青流失去法力，而你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棄天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后來想想，或許是我下令屠城的時候，被毒濺到了傷口上。”

　獨孤常磬又點了點頭，淡淡地說：“確實，只有雙方主帥戰死，才能瞬間改變戰場的格局。你所有的功，都建立在我們三人的死之上……那麼，第三次呢？”

　“第三次啊……很自然啊。”棄天微微笑著，他的注意力從那朵被獨孤常磬無打掉的優曇花轉移到了獨孤常磬手中的劍上。那劍確實是不世出的名劍，被獨孤常磬丟到往生河里之后，又被霍鳴撈上來重新給了獨孤常磬。

　所謂名劍配英雄，獨孤常磬這種千年才出一個的奇子，自然當得了這柄無方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