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的這一番話,我在心中仔細過了一遭。這一遭,過得我萬餘年也不曾惴惴過的心十分惴惴。
四哥說得不錯,我雖一直想給夜華娶幾位貌的側妃,可小輩的神仙們見多了,竟沒覺得有一個配得上夜華的。
若我當真是對夜華了心……我白淺這十四萬餘年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會對個比我小九萬歲,等閑該我一聲老祖宗的小子默默一回心。
我立在空的樓中計較了半日,歎了半日,噓唏了半日,到底沒耗出個結果來。
今日這大半日的幾頓折騰也煞費神,雖心中仍惴惴著,依舊合到床上躺了一躺。卻不想躺得也不安生。一閉眼,面前一派黑茫茫中便呈出夜華蒼白的臉來。
我在床榻上翻覆了半個多一個時辰,雖不曉得是不是對夜華了心,可四哥那一番話讓我琢磨明白過來,九重天上暫且還與我有著婚約的太子夜華,他在我心中占的位置是個不大一般的位置。
我左思右想,覺得同夜華解除婚約這個事可以暫且先緩一緩,一切靜觀其變。他今下午那一通的莫名其妙,唔,想起來便令人頭疼,也暫不與他計較了。今夜便先拿出上神的風度來,去他那取結魄燈時,放下架子同他好好和解了。
是夜,待我到夜華下榻的那寢殿時,他正坐在院中一張石凳上飲酒。旁的石桌上擺了只東嶺玉的酒壺,石桌下已橫七豎八倒了好幾個酒壇子,被一旁的珊瑚映著,煥出瑩瑩的綠。昨日團子醉酒時,奈奈曾無限憂愁地歎,說這小殿下的酒量正是替了他的父君,十分地淺。
我從未與夜華大飲過,是以無從知曉他的酒量。見今他腳底下已擺了一二三四五五個酒壇子,執杯的手卻仍舊穩當,如此看來,酒量並不算淺麼。
他見著我,愣了愣,左手抬起來了額角,隨即起道:“哦,你是來取結魄燈的。”起時狠狠晃了一晃。我趕手去扶,卻被他輕輕擋了,只淡淡道:“我沒事。”
西海水君劈給他住的這寢殿甚宏偉,他坐的那離殿中有百來十步路。
他面上瞧不出來什麼大靜,只一張臉比今日下午見的還白幾分,襯著披散下來的漆黑的發,顯得有些憔悴。待他轉向殿中走去,我便也在後頭隔個三四步跟著。
他在前頭走得十分沉穩,仿佛方才那一晃是別人晃的,只是比往常慢了一些,時不時地會抬手額角。唔,看來還是醉了。連醉個酒也醉得不聲的,同他那副子倒也合襯。
殿中沒一個伺候的,我隨便揀了張椅子坐下,抬頭正對上他沉沉的目。
他一雙眼睛長得十分淩厲漂亮,眼中一派深沉的黑,面上不笑時,這一雙眼人很顯冷氣,自然而然便帶出幾分九重天上的威儀。
雖然我察言觀是一把好手,可讀人的目一向並不怎麼好手。但今日很邪行,我同他兩兩對半晌,竟我過冷氣出他目中的幾分頹廢和愴然來。
他將目移向一旁,默了一會兒,翻手低念了兩句什麼。
我楞楞地盯著他手中突然冒出來的一盞桐油燈,稀奇道:“這就是結魄燈?瞧著也忒尋常了些。”
他將這一盞燈放到我的手中,神平淡道:“置在疊雍的床頭三日,讓這燈燃上三日不滅,墨淵的魂便能結好了。這三日裡,燈上的火焰須仔細呵護,萬不能圖便利就用仙氣保著它。”
那燈甫落在我掌中,一團悉的氣澤迎面撲來,略略沾了些紅塵味,不大像是仙氣,倒像是凡人的氣澤,我一向同凡人並沒什麼,這氣澤卻悉至斯,我愣了一愣。恍一聽到他那個話,便只點頭道:“自然是要仔細呵護,半分馬虎不得的。”
他默了一忽兒,道:“是我多慮了,照顧墨淵你一向很盡心盡責。”
這結魄燈是天族的聖,按理說應當由曆屆的天君供奉,九重天上那等板正的地方,這規矩自然不能說改就改。天君尚且健在,夜華也不過頂個太子的銜,結魄燈卻在他的手中存著,我有些疑。天宮不像青丘,更不像大紫明宮,立的規矩很森嚴,一族的聖向來並不大好外借。若我上天宮找天君借這聖,已打好了將九重天欠青丘的債一筆勾消的算盤。此番夜華竟能這麼容易將燈借給我,我有點,遂持著燈慷慨道:“你幫了我這樣大一個忙,也不能你太吃虧,你有什麼想要的,盡管同我說,若我能幫得上你的忙,也會盡力幫一幫。”
他靠坐在對面椅子上,神疲憊,微皺著眉頭道:“我沒什麼想要的。”
他這神態看得我心中一。此前沒得著四哥訓誡,當我心中這麼一時只覺莫名其妙。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剛了四哥的點化,只往那不像樣的方面邁上一步微微一探,心中已通了七八分。這七八分的通通得我甚悲摧。所幸仍舊有清明很長進地在垂死掙紮。
我訕訕道:“真沒什麼想要的?沒什麼想要的我就先回去了。”
他猛抬頭,了我半晌,神依然平淡,緩緩道:“我想要的?我想要的至始至終不過一個你罷了。”
今夜果然十分邪行,聽得他面不改的一番麻話,我竟並未覺得多麼麻,反是心中一,雖不夠砰然,卻也是一大。待反應過來在這一大後說了句什麼話,我直一個子將自己死。
咳咳,我說的是:“你想與本上神一夜風流?”
所幸待我反應過來時夜華他尚在茫然震驚之中,我面上一派火紅,收拾了燈盞速速告退。腳還沒出門檻,被他從後頭一把摟住。
我抬頭了回房梁,白淺,你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夜華周的酒氣籠得我一陣陣犯暈,他摟我摟得十分,被他這樣一摟,方才的躁不安一概不見了,腦中只剩桃花般燦爛的煙霞,像是元神出了竅。保不準元神真出竅了,因為接下來我不自又說了句欠的話。
咳咳,我說的是:“在大門口忒不像樣了些,還是去床榻上吧。”說了這個話後,我竟然還個訣,將自己變回了……
直到被夜華打橫抱到裡間的床榻上,我也沒琢磨明白怎麼就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樣的事。他今夜喝了許多酒,竟也能打橫將我抱起來,走得還很穩當,我佩服他。
我躺在榻上茫然了一陣,突然悟了。
我一直糾結對夜華存的是個什麼心,即便經了四哥的提點,大致明白了些,但因明白得太突然,仍舊十分糾結。但我看凡界的戲本子,講到那書生小姐才子佳人的,小姐佳人們多是做了這檔事才認清楚對書生才子們的真心。興許做了這個事後,我便也能清清楚楚,一眼看對夜華存的心思了?
他俯下來時,一頭漆黑的發鋪開,挨得我的臉有些。既然我已經頓悟,自然不再扭,半撐著子去剝他的裳,他一雙眼睛深深著我,眼中閃了閃,卻又歸於暗淡。我被他這麼一,得手中一頓,心中一。他將我拽著他腰帶的手拿開,微微笑了一笑。腦中恍惚閃過一個影子,似浮雲一般影影綽綽,仿佛是一張青竹的床榻,他額上微有汗滴,靠著我的耳畔低聲說:“會有些疼,但是不要怕。”可我活到這麼大把的年紀,什麼床都躺過,確然是沒躺過青竹做的床榻的。那下方的子面容我看不真切,似一團霧籠了,只瞧得出約莫一個廓,可那細細的氣聲,我在一旁茫然一聽,卻委實跟我沒兩樣。我一張老臉騰地紅個幹淨,這這這,這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我對夜華的心思竟已經,已經齷齪到了這個地步了?
我哀傷地回神,預備著心口唏噓兩聲,這一不打,我低了眼皮一看,娘噯,我那一原本穿得穩穩當當的裳哪裡去了?
他仍俯在我的上方,眼中一團火燒得十分熱烈,面上卻淡淡地:“你這裳實在難,我便使了個。”
我撲哧一笑道:“你該不是忍不住了吧。”
殿中夜明珠十分和,過幕帳鋪在他白的上,這有些像狐貍中我常用的茶杯,倒也並不娘娘腔腔,理甚分明,從膛到腰腹還劃了枚極深的刀痕,看著十分英氣。唔,夜華有一副好材。
他沉聲到我耳邊道:“你說得不錯,我忍不住了。”
半夜醒過來時,腦子裡全是漿糊。那夜明珠的輝大約是被夜華使了個法遮掩住了。我被他摟在懷中,靠著他的膛,臉就著他膛的那枚傷痕。
回想昨夜,只還記得頭頂上起伏的幕帳,我被他折騰得模糊睡之時,似乎他還說了句:“若我這一生還能完完整整得到你一次,便也只今夜了,即便你是為了結魄燈,為了墨淵,我也沒什麼憾了。”那話我聽得不真切,近日腦子裡又經常冒出來些莫名的東西,便也不大清楚是不是又是我的幻覺。
即便我同他做了這件事,憾的是,卻也沒像那些戲本子中的小姐佳人一般,靈乍現茅塞頓開。這令我頭一回覺得,凡界的那些個戲本子大約較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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