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低眉,溫聲道:“已經好多了,謝謝李爺贈予香香的藥。”
“嗯。”李炎亭微微點了點頭,又道:“藥就是用來治病的,你不要捨不得用。如果老鴇敢剋扣你的藥,你直接就跟我說。若是遇到了其他困難,也跟我說便是。”
“好。”香香乖乖地答應了。看著李炎亭趴在榻上,面上帶著幾分睏倦,便主站了起來,去旁邊的房間裡打了一盆水,細心地試了溫度後,才把水盆端到了李炎亭的面前,“李爺,請您靧面吧。”
“好。”李炎亭從榻上爬起來,摘掉了耳間的大花,隨意地扔在一邊。香香要幫他臉,被他拒絕了,“我自己來就好。”
“是。”香香把臉盆放在旁邊的矮架上,見這人對自己還是那般冷淡,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哀怨,但是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爲知道,自己一旦流出這種緒,這位李爺以後可能,再也不會來了。
李炎亭用手沾了水,使勁兒地著自己的面部,這水裡面加了一些潔面的東西,因此很容易就能將髒東西跟脂洗掉。李炎亭臉上的辣眼妝容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他猶嫌不夠,發狠似的挫了半天,直將面部的都得紅彤彤了之後,才停了手。
香香站在一邊擔憂得看著他,但是李炎亭面上什麼緒都沒有,若無其事地拿著乾淨的帕子將臉上的水珠去。
這個時候的李炎亭終於現出了真容,跟蘇幕遮之前看到的那種娘炮兮兮的覺完全不同,他其實生了一張英武不凡的臉,是健康的小麥,眉是濃黑的劍眉,眼神深沉,絕對能被一聲帥哥。
香香默默地將臉盆跟巾拿走,又走了回來,看著坐在榻上發呆的李炎亭,說道:“李爺,香香爲您彈一首曲子吧。”
李炎亭卻像是陷了自己的思緒一般,對的話置之不理。直到香香又喚了一聲,李炎亭才反應過來。
“好。”他道。
香香取出自己的琴,如同削蔥一般的玉白手指在琴絃上撥著,演奏出妙的樂聲來,以往這個時候,李炎亭都會閉上眼睛,靜靜地欣賞。然而今天的他卻有些反常。一直在發呆。
香香察覺到這一點後,忍不住在彈琴的時候一眼一眼地看他,心中充滿了擔憂。沒有用心去彈奏的琴聲,自然不如往日好,但是李炎亭竟然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
香香終於忍不住了,停下手,輕聲地問了一句:“李爺,您,您在想什麼?”
知道自己這般問已經是逾矩了,但是卻又忍不住。
還沒等李炎亭回答,門外突然響起了風鈴清脆的響聲,而後小廝的聲音傳了進來,“李爺,您要的酒菜,我給您端進來嗎?”
李炎亭看向門外,揚聲道:“端進來吧。”
隨即門被推開,材矮小的小廝端著酒菜走了進來,腳步很輕。期間一隻低著頭,不敢看。待將酒菜在桌子上擺放好以後,他道了一聲,“李公子請慢用。”
“好。”
小廝悄然退了下去。
李炎亭拿起酒壺,慢慢地給自己道了一杯酒。香香沒有再彈琴,而是看著他,希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半晌之後,李炎亭才慢慢地開口道:“今天,我遇到了一個人……”
香香的心中一咯噔——究竟是那麼大的本事,能李爺這般神思不屬呢?掩在袖下的手忍不住握了拳頭,但是表面上還要裝作平靜,“那是什麼人呢?”
李炎亭仰頭喝點了一杯酒,“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他……長得幾乎跟我弟弟一模一樣?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差點就認錯了。”
其實李炎亭並沒有欺騙蘇幕遮,蘇幕遮長得的確跟他的弟弟十分相似,除了眸跟髮型,其餘的簡直一般無二。李炎亭當時幾乎看呆了,甚至以爲自己在做夢,愣在那裡看了蘇幕遮很久很久。
“真的嗎?李爺有沒有詢問他的份?”知道李爺心神不寧的原因不是因爲某個子,香香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同時心中也由地替李爺高興,畢竟李爺的弟弟……
“我沒有問。”李炎亭搖了搖頭,雖然那後來帶走那年輕人的夫妻,當著他的面出示了份證明,但是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也沒有出口詢問。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香香搖搖頭,自然猜不出李爺的想法的。
“因爲,如果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來歷,或許我……就可以在心裡把他當做我的弟弟了。”李炎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又怎麼可能真的把那人當做自己的弟弟呢。
實際上,在遇到蘇幕遮的時候,李炎亭才清醒地意識到——他的弟弟真的不在了。
**腐朽,魂魄消散,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中。雖然他離世,僅有五年,但是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這位二爺的存在了。那麼再過幾年,幾十年,那麼他這個做哥哥的,會不會也會把弟弟的名字,弟弟的名字全都忘記?是不是到了某個時刻,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會記得他?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
香香看著李炎亭難得地出了憂傷脆弱的神,十分想去安他,但是這樣的行爲,確實不被這位大爺允許的。二已經死了五年,大便沉湎於喪失親人的悲痛之中,整整五年都沒有走出來。
“香香,繼續爲我彈琴吧。”李炎亭只喝了一杯酒,就沒再去桌上的酒菜。他趴回到榻上,閉上眼睛,似乎要睡過去。
“好。”香香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繼續彈奏著之前沒有完的曲子,只是由於心境的不同。一首纏綿的曲子,卻被彈奏出了悲傷的意味。
一曲彈罷,香香再朝李炎亭看過去,便見他雙目閉,呼吸平緩,彷彿已經睡過去了。
鼓足了勇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悄聲地走到李炎亭的邊,咬著脣猶豫了半晌,倒底還是出了手,想要一李炎亭的側臉。
只是的手還未到李炎亭皮,已經“睡”的李炎亭突然開了口,“香香。”
香香的作猛地一滯,面張的神。
“香香,記住我們兩人的份,不要對我產生什麼。”李炎亭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睛也還沒有睜開,話語卻冷冰冰的,“你是我弟弟喜歡的人,記住了嗎?”
香香收回了手,微微抖,眼圈泛紅,卻還是用盡量正常的聲音說道:“香香記住了,香香不敢逾矩,還請李爺不要責怪香香。”
“嗯,你忙你的吧,我想睡一會兒。”李炎亭態度又重新變得溫和了起來。
香香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心中難堪又難過。
“飄雪閣”裡的所有人都知道,有個“香香”的姑娘,被李家大爺一連包了整整五年,而且每三天,就會來閣中看一次。
飄雪閣中是有這樣的規矩的——飄雪閣的姑娘可以在一段時間裡,只接一個固定客人的客。但是相應的,這位客人得據時間的長短,付出高昂的費用。
閣中也有姑娘被客人“包/養”,但是時間僅在一個星期到一個月之間。像香香這樣被包了整整五年的況,自飄雪閣建立到現在,也只是一人罷了。
香香知道其他姑娘對自己的表現恭維裡嫉妒,也知道老鴇背地裡對和李爺十分不齒。畢竟李爺那已經死去的弟弟,生前最喜歡的姑娘就是香香。可是李二才死,李爺“接管”了香香,這也太破廉恥了一些。甚至有那客人,在私下裡臆測香香跟李家兩位爺之間的恨仇。
但是外人並不知道,在這五年的時間裡,李爺本沒有過香香一次,甚至連普通的接都很很。李爺遠比人們想象中的,要冷酷無得多,他每次來香香這裡,偶爾會跟香香聊幾句他弟弟生前的事,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他什麼都不說,只要求香香彈奏上一曲他弟弟生前最喜歡的曲子,然後在曲子中眠,等醒來後他便會離開,五年的時間中從來沒有例外。
香香知道,在李爺的心中,只不過是一件件,一件,被他弟弟喜歡,又跟他弟弟有關的件。他每次來香香這裡,只不過是爲了懷念他的弟弟。而在五年的相中,他也從未對自己產生一一毫的。一個男人對於一個人有沒有產生,他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而李爺的眼睛,總是冷冰冰的。
香香清楚地知道這些事實,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件啊。李爺用來懷念自己的弟弟,又可曾想過,心中真正的想法又是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