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骨悚然，秋桐也不容。

老秦輕聲笑了下，站起來：「你們跟我來，我給你們看一個干。」

我和秋桐跟著老秦走進鐵皮房子裏面，走進側房，看到房屋裏面空空如也，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地上有塊大石板。正要問老秦，他卻彎下腰，把屋子中央的石板掀開來，然後指著下面對我們說：「這就是土！」

我探頭一看，不由倒一口冷氣，裏不知多深，不知有多大，反正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像傳說中的無底。黑暗容易激發人恐怖的聯想，我說：「老秦……這下面有沒有……毒蛇。」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爭氣地發抖。

老秦回答：「這是干，蛇蠍在隔壁。」我聽了心裏安穩了。

秋桐冒出一句：「這裏怎麼會有這個呢？」

老秦說：「這裏當年是緬共的佔領區，這座鐵皮房子當年就是緬共置敵人和犯人的刑場……後來緬共解散后，我當年的警衛員就住在了這裏，這裏也為我外出辦事的一個落腳點。」

原來剛才那個40多歲的男人是老秦的警衛員，也是個熱帶叢林戰士。

秋桐頭往裏看了看，臉變得煞白，忙回頭，接著看著我，恨恨地冒出一句：「易克，我警告你，你再跟著李順幹下去，早晚得進這干，即使不進現實的干，也會進神的干。」

我低頭不語，看著這黑黝黝的口，想著緬甸此行的前後經歷，想著我未知的明天，想著剛才秋桐的話，心裏不由到了麻木和悲哀……

但是，我卻又覺得秋桐有些小題大做，即使後果差點，也不至於拿干來比喻啊，再說了，這干又不是蛇蠍，沒那麼可怕！年輕氣盛讓我眼裏出了不服的表。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麻木不仁是不是？」秋桐說：「你是不是沒品嘗過干的滋味，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你是不是想進去試試什麼滋味啊？」

我大腦一陣麻醉，木然地點點頭：「是又怎麼樣？」

「那你就進去試試啊，有本事你進去試試，你敢不敢？」秋桐故意激我。

「試試就試試，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的逆反心理上來了，雖然知道秋桐故意在激我，但是還是決定倔強下去，因為我實在覺得干不可怕，蛇蠍才可怕，干不就是一點黑暗孤獨和寂寞嗎？這又激發了我的另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能有機會嘗試干滋味，可是極其難得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我決定嘗試下，一來反擊秋桐的激將，二來滿足自己的好奇。

我猜想秋桐激我的目的是想讓我真的下去品味下干的滋味，好讓的話更有說服力。

「好，老秦，你讓他下去試試，憑說不行，得讓他嘗嘗現實的滋味，不然，他印象就不深刻，讓他驗下干生活。」秋桐發狠說。

「好吧，那就試試，年輕人試試也好，嘗嘗干的滋味，學會更加珍惜生命和自由。」老秦找來一繩子系在我的腰間：「這個深20米，我把你放下去，3個小時候后我拉你上來，如果中間你不了了，就拉繩子，我就把你拉上來。」

我一聽真要試，心裏不由有些打，但是，在秋桐面前，我不能充狗熊，著膽子下。

「老秦，這裏會不會有水啊？」我又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看看秋桐，正帶著嘲諷的目在看著我。

「這是南坡上，不會有水！」老秦說。

老秦開始一點一點放繩子，我一點一點開始下去。我沒有帶任何照亮工。

線迅速暗下來，口那一點點亮懸在頭頂上，離我越來越遙遠，很快就了一枚在頭頂上的剪紙月亮，終於，我的腳下咯噔一下，到底了。接著，石板蓋上了，月亮消失，一些聲響、線和生命之離我而去，我被獨自留在地心7層樓房深，一口枯井，不，準確說是一座真正的墳墓中。

黑暗如水，四周一片死寂。當一個人把手放在眼前卻什麼也看不見，眼睛像盲人那樣失去作用，恐懼就會油然而生。那一刻，我認識到，人是需要明的，黑暗讓人聯想到死亡。

我用手在四壁索，我估計這個干底部大約有四五個平方的面積，我腳下不時踩到一些磕磕絆絆的東西，但是我不敢用手去，我估計是死人骨頭。

這個想法令我頭皮發炸，四肢發冷，我咬住才沒有發出聲音來。

但是此時，我絕對不能喊，那樣會讓秋桐笑話死我。

我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噁心的骷髏，集中力，調整呼吸，坐下來開始運氣……漸漸地，我進了一種狀態，彷彿自己了當年的死囚……

大地無聲，萬籟俱寂，在這個沒有時間的空間里，我像一頭迷途的羔羊，一切概念都已經虛無混沌之中，沒有時間，沒有亮，沒有聲音，只有泥土冰冷和腐爛的氣息包圍著我。

黑暗像沉重的石塊在大腦，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猛烈搏，在管中響亮地流淌，我聽見自己的關節和骨骼因為鏽蝕而發出遲鈍的格格聲，眼睛耳朵因為寂靜而產生許多幻覺。

這時候，我想我快完蛋了。

這時候，我想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要是沒有老秦，我和李順就了蛇蠍裏永遠的冤鬼，那個土就了我永遠的歸宿之地，從此以後，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名字做易克的裝高手，而這個謎團永遠也不會有人解開。

忽然我聽見一點什麼異響，真的，因為死一樣寂靜已經凝固，我的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我的神經頓時繃了，那聲音變得分明起來，窸窸窣窣，在我頭上什麼地方慢吞吞地遊著，像老鼠，也像……蛇！

我魂飛魄散，汗一豎起來。

我像瞎子，什麼也看不見，連自己的鼻子也看不見，這就等於毫無反抗之力。我有些後悔，不該和秋桐慪氣不該逞能不該這麼好奇來驗這可怖的殺人魔窟。

我忍不住嚇出聲來，從嚨里滾出來的不是吼，而是尖、慘。出乎我的意料，在沒有聲音的地心深，我發出的聲音是如此之大，簡直像是火車拉汽笛，把自己的耳朵都快震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