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打董婉兒瘞玉埋香以后，燕元期任何緒都顯于面上，再無半分有意遮掩。從前他在這方面最為克制，不若后面又如何能了那番大事？那一場事變以后，所有人皆以為他是因戰敗而變了心志，卻不知這其間若要追究淵源，那勢必是與董婉兒不了干系。

　海棠的花語為單，可他卻不知。他只呆呆地著遠際一大片紅落下，后又隨風吹落至各，宛若一生只能追隨著水流的浮萍一般。

　他早該想到的，董婉兒自打被送到他邊以后，殘生也始終過著萍飄蓬轉的生活，一如這海棠又似這浮萍，這一條命終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這一輩子過得太累了，太累了……”

　燕元期手中的青瓷杯盞被他重重磕在沉木案桌上，發出一記清脆的聲響。

　對邊的姜七是覺得這話是再聊不下去，加之他現下也很著急宮中的況，便請辭道：“有燕公子護著董姑娘的尸不毀，我們都盡可放心。我想趁著時辰不晚再進宮一趟，今夜就多謝燕公子款待了。”

　燕元期半晌沒什麼回應，姜七只得自請告退。

　聽得漸遠的腳步聲，燕元期似是大夢

　初醒一般，心頭沒來由地有些不安。怔忡間，他又一連喝了好幾盞酒，原本不安思緒就著清風烈酒，一時間被驅散干凈。

　他起就要往府最深最為幽靜的庭院里走去，可踉蹌著沒走兩步便差點被羊腸小道橫著的幾粒石子扳倒，所幸下人及時攙住了他。

　“主子鞍馬勞頓想是累了，奴才已命人備下了沐浴所需，主子不妨先去泡個熱水澡，待渾都舒服了，再去不遲。”

　燕元期迷迷糊糊地被扶著回了原先的臥房里。

　不得不提的是，這玫瑰花浴讓他原本繃著的神經頓時緩了下來。這幾日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他的子也非完全吃得住。

　但只要想著眼下與自己就在一，他心里便莫名地升騰而起一子喜悅。

　念此，他便沉聲問著一邊服侍的奴才，“婉兒的尸首可一直都有人看著？”

　“回稟主子，一直都有人看著。公主特派了一些銳強將，為的就是防賊人竊。”

　“如今的，除了我萬分惦念著，還能有誰呢，那個爹嗎？”燕元期聞言卻是付之一笑，他覺著燕卿卿此舉著實沒什麼必要。

　董莽應該已經斃命在那場

　事變中，離了他，也再無旁人了。

　“公主也是為了以防萬一，主子還是要稍加理解。”

　“今夜凈了子，明日也就能干干凈凈地為獻了……”

　為獻，換下一世玲瓏清明。

　就當他置于一片水汽霏微中將要沉沉睡之際，門外傳來的一陣嘈雜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心下不由地一，且聽外頭一聲喊，“主子，大事不好了！后院不知怎麼的已經走水，眼下火勢漸大……怕是里屋的董姑娘……”

　他滿腦子一片空白，卻是倏地起，卷起一雪白外袍便往外一路狂奔而去。

　他當為何現下不是海棠落花的時節，今夜卻偏偏落了滿枝頭，原來是有這番預兆！

　他不顧著還未穿鞋履，縱然這般仍是腳不點地地循著那點火跑去，到了時，雙足不僅濺滿污泥還被尖銳什劃傷，平添幾點紅。

　他目空一切地只想要往那團還未興起的火里飛去，可耳邊卻傳來一聲譏笑，“燕元期，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是悉的刺耳聲音。他側眸去，便見董莽自那屋向外踱步而出，步伐穩健有力，明顯早有準備。

　燕元期愣住，

　他連連幾聲譏笑夾雜著火苗竄起的噼里啪啦聲一齊耳，不得不讓他一經站定，當即愣住，且聽他接著說道：“燕元期，你該謝我付之一炬毀了婉兒的尸！不然難道還要再被你救回，再落得跟這輩子一樣不知所終的下場嗎！”

　婉兒……眼下還在那屋中，不會呼吸不會言語，他得進去將救回來，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回過神來的燕元期不再理會董莽，抱起邊的一桶清水往上一澆后，便往里頭沖去。這一場大火終究注定了它來歷不明，還未到門口，他便被一陣忽然從向外竄出來的大火勸退。

　他幾近發了瘋一樣地扯著嗓子嘶吼道：“董莽！這里面的是婉兒，是婉兒啊！你究竟做了什麼，你究竟對做了什麼！”

　董莽仍舊笑著，面上并無一分緒，像是只會做笑這個表一樣。但他笑得很為夸張，原本不大的有意咧開到最大的程度，出滿口污黃的牙齒，他的面容因為保持這個作良久已經顯得有些僵**。

　半晌以后才見他緩緩斂回，眼里早已被憤恨代替，“燕元期，我雖然利用了婉兒，但是我最為疼惜的

　兒。我這般疼惜的兒再最后生死關頭棄命救你，已經兩次了！”

　“你我如何得了……”董莽抓狂地揪著自己已然半白的頭發，接著說，“婉兒自跟著你那一日起到死，沒有一天不是活在煎熬里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解，我是不會再讓重蹈覆轍，再與你糾纏不休！”

　“那是你的兒，你還當是你的兒嗎？你既當是你的兒，為什麼要害，為什麼還要害……”

　整個房屋已被烈烈熊火所包圍，滾燙的氣息面而來，燕元期原本那如死灰一般的僅存念想，也因這油然蹭起的火勢頓時湮滅。

　傾然間，有著什麼東西崩塌之聲，他抬眸去之際，才覺大火已燒至了屋頂。

　董婉兒……婉兒……已再無復還的可能了。

　半邊原本沉暗的天際也因著這一場大火而明亮起來，恍若白晝一般，府門外頓時間咸集了詵詵路人，紛雜人聲一片，輿論嘩然，皆當這為一場笑談。

　獨燕元期滿目絕地癱倒在地。

　許是因為火映照的緣故，此時他落在院那一眾垂海棠上的目分外和。

　那份和，亦是從前董婉兒不曾遇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