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涼風陣陣,驅了不暑氣。
長幸著腳丫坐在寒潭旁,一下一下地著水花兒玩,又順手拿了兩塊紅棗糕吃,跟白瑾行聊著家常。
話題自然而然就聊到了白家二哥上,之前長幸都是聽人說這白家二哥是如何如何武癡,這次竟一下同相親的顧家姑娘看對眼,著實讓人驚嘆。
可白瑾行聽了卻說:“二哥有心上人有什麼奇怪的?”
長幸一下從這話里聽出蹊蹺來,湊過去好奇道: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你知道二哥之前就有心上人?”
白瑾行側目瞥了一眼長幸,著眼皮故意吊胃口:
“也不算知道,那都是早幾年前的事了。”
他這麼一說長幸心中更是好奇了,就像有貓爪在撓,扯著白瑾行的袖子晃了又晃,撒:“哎呀,你就跟我說說嘛,不帶你這麼賣關子的!”
白瑾行端正地坐在榻上,將手中的糕點掰小塊兒撒到一邊喂從樹上飛下來的山雀,漫不經心道:
“莫約是五六年前,二哥曾奉命到川陵地界剿匪,那地界是窮山惡水,山匪很是兇惡,二哥去了半年才回來,上多了幾條傷疤。可他回來后卻同我說,他在川陵的山中遇見一個姑娘,那姑娘救過他一命,雖寥寥數面之緣,他卻記住了姑娘那雙眼睛。二哥說他總有一天會再找到。”
白瑾行將這一出風花雪月的故事說得平淡無奇,可長幸仍舊聽得有滋有味,沉了半響,忽的笑了出來:
“那二哥運氣倒是好,這麼多年過去了,竟還能差錯地遇見當初的姑娘。”
白瑾行掀起眼簾看,因為這個結論而到一驚訝,他略帶疑地問:“你又如何那顧家小姐就是當初二哥遇見的姑娘?”
“這個嘛……”長幸眼中出狡黠的笑意,得意地揚了揚小下,“我猜的啊!”
還以為能吐出什麼驚人推斷的白瑾行頓了頓,莞爾一笑,仰頭從樹杈中看著青天中走失跳躍在眼瞼的:
“你啊,倒是一猜一個準。”
“不過聽你這話,你似是早就知道了?”
聽到長幸這話,白瑾行眼中出了些笑:
“嗯,不難猜。那顧家大小姐早年曾被養在母族外家川陵,過了十五歲才被接回京都的。”
長幸微微瞪圓了眼睛,似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這也是二哥告訴你的?”
白瑾行點了點頭,長幸便忍不住嘆道:“你們的倒是比我想象中還要好許多了。”
白瑾行不可置否地點點頭:“二哥自小便同我親近,很是照顧我。”
長幸忽的想到什麼,眨了眨眼睛問他:“那他可知道……”
白瑾行正在凈手,知道要問什麼,一下子斂了眉眼,搖搖頭:“他不知。”
如果可以他其實并不想讓為親近的人知道自己能窺妖邪的事,因為害怕暗里那些妖會傷害他們,他索把一切都瞞著,獨自面對。
可長幸卻覺得,白琰止或許只是假裝不知道。
心有所察,但作不知,為了護著白瑾行。
想到這里,長幸心中的緒有些復雜,想了想,轉過子面向白瑾行,一雙眸子認真凝視著他:
“阿珩,我之前同你說過你命格特殊一事,事到如今,你愿意信我一次讓我幫你改運嗎?”
白瑾行抬眸看,對上那雙清澈干凈的眸子,一時竟覺得眼里也有跳躍著的天。
他沉默了許久,若是換作以前有人同他說可以幫他改運,他是不會信的。
其實事到如今他也并不怎麼愿意相信,自懂事起,他從師父口中得知了自己未來的命格,又因為這雙異瞳看過那麼多妖邪與險惡人心,他其實早就認命了,在他的人生計劃中唯一想做的,便是救黎明蒼生,佑山河安寧。
他其實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想過為自己活這件事。
左右不過人世幾十年,時也命也,不管未來如何,他總該著的,因為他已經承了許多年了啊。
可現如今,這個姑娘卻突然出現在他早已注定了的生命中,攪了他所有的安排,眼底總是有一簇不滅的火,不管遭遇什麼艱難不公,好似都能克服過去似的。
他總是能從眼中看到生氣與不屈,以及那一抹耀眼的火,他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在與所謂的天道在抗爭。
這個念頭想得有些遠,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念頭的一閃而過,他在對上長幸那雙眸子時,神使鬼差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他愿意相信真的能幫自己改運,他竟也開始期待自己未來與相守到老。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活得再久一點的念頭,因為他想陪更久。
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長幸笑彎了眸子,眉梢盡是藏不住的歡喜,湊到他懷里仰起了笑,白瑾行角微揚,低頭溫地應了想要的所有。
那句話也在兩人最濃意時,不控制地口而出:
“長幸……我想與你在一起,長長久久。”
懷里的小姑娘聲音甜得不像話,細綿長地回應道:
“好啊,長長久久。”
幾只胖乎乎的小山雀撲棱著翅膀飛遠,蜿蜒而下的淙淙溪流,水擊石聲清脆悅耳,寒潭邊月白袍子上生了一簇簇斜枝而開的多重山桃花。
等長幸在寒潭邊玩水玩了個盡興,上的暑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覺得通涼爽。誰知一抬頭就看見天邊聚來的雨云,眼看著遠山上已經快要一片灰黑,正向這邊迅速飄過來。
長幸一把撈起自己的腳丫,干了趕把鞋穿好,拉著白瑾行的袖子就道:
“瞧著天氣像是要下雨了,咱們趕先找個地方避雨吧!”
這北晉夏日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前一刻還艷高照下一秒就可以疾風驟雨,變臉的速度讓人咋舌,直道不好惹。
白瑾行點點頭,喚了淵墨滄武過來收拾東西,一行人開始往山上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