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笑著走上去，拿著帕子輕地給他拭汗。

　輕聲問：“老爺這是去做什麼了，怎麼這樣急？出這麼多汗，當心著涼。秋霜，去打熱水來，給老爺泡腳。”

　“呵，還不是你那寶貝兒子。”

　韓氏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老爺和兒子都去參加了新任淮海道臺王大人的宴會。

　看著男人生這麼大的氣，難道說，兒子在王道臺家闖什麼禍了？

　“兒子做什麼了？”

　“這個孽障，他竟然同王道臺家的公子，為了一個小丫鬟打起來了，真把家的臉給丟盡了。我一定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兒子從自己肚子里出來，屬最了解。

　腦袋聰明，心思活絡，讀書打架都是好手，卻從來沒有為了人做這種事。

　難道說，他真的開竅了？

　“要我說，把他送到京里他外祖家，一來收收他的子，二來請個好先生。再養在咱們邊，他能變得無法無天，還考功名呢，讀書都讀不下去。”

　這個兒子，剛出生沒多久就找高僧算過命，說他命中缺火，又離不開水，得父母多上心才行。

　當父母的哪里放心的下，從小養在邊，好吃好喝地養著，犯了錯也不敢打罵，只數落兩句就翻篇，如此一來，他就變了無法無天的模樣。

　韓氏轉過去抹淚，哪里不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是從小沒和兒子分開過，舍不得。

　乾拉著夫人進了里屋，簾子一放，悄聲說：“今日在宴上，我試探過幾次，那個王彥寬油鹽不進，是骨頭。以后這江南的場，不會安寧。”

　韓氏瞪著雙眼，詫異的看著他。

　乾拉著坐下，拍拍的手說：“場沉浮都是常態，不用太過擔心。我是怕他年紀輕輕，著了人家的道。這次讓他進京，一來換個地方，沒那麼自在，他能用心讀書；二來，離開這灘暗流涌的渾水，別被卷進去。”

　“那韓家豈不是也……”韓氏心都揪起來了。

　“嗯，我都想好了，讓他去國子監，不去侯府。”

　——

　碧月端著藥進來，見魏安然正站在窗前發呆，把藥碗放到桌上，走上前，“小姐，夜深風大，站在這兒會著涼的。您病未去，還是吃了藥趕休息吧。”

　魏安然沒作聲，開簾子，出了房間。

　碧月見狀，趕忙去拿厚披風，追了出去。

　魏安然沒走多遠，就站在小佛堂窗前，靜靜佇立。

　小佛堂里傳出來輕地誦經聲，飄散出來的陣陣檀香平了翻涌的心思緒。

　著懷里的那張被燒的房契，想了很久。

　這麼久了，南漳村的一切都了母親上的一塊逆鱗，說不得不得。即使是言語中帶了幾個字，母親也會瞬間沉下臉來，然后轉躺到床上，一天都不與人說話。

　爹留給娘的那金簪，也被日日拭，戴在頭上，連睡覺，都要放在枕邊，仿佛爹一直陪在邊。

　“人死不能復生，這件事尚無定論，還是算了。”魏安然心里百轉千回，起起伏伏，最后化作一聲輕嘆。

　也不知道爹還在不在人世，如所愿固然皆大歡喜，但萬一不是想的這樣呢？

　告訴了母親，讓徒生歡喜，又再一次經歷悲傷，這不是為好。

　還是再等等，問清楚了再說。

　魏安然握了拳頭，轉回了房間。

　剛打了簾子進屋，就見楊嬤嬤匆匆進來。

　“小姐，老奴去大夫人院里打聽到，大夫人兩日后要去給大小姐看嫁妝，珍奇齋已經發了帖子，說得了一批好玩意，等夫人過去呢。”

　魏安然聽說大姐姐和那位胡公子是天賜良緣，八字特別合適。想必大伯母也心生歡喜，又是楚家頭一回嫁，更是要風風的，嫁妝也是要高規格的置辦。

　魏安然勾起角，說：“楊嬤嬤，你找人散播些話，就說珍奇齋新到的貨里，有京中新到的花樣，這樣一來，大夫人定是要去的。至于咱們如何跟去，且讓我想想辦法。”

　楊嬤嬤一聽，笑了，說：“還是小姐聰穎。還有一事，我剛才回來時路過東鶴居，有小廝拿著信進門，說是京里三爺來的信。”

　“應該是京中安頓好了，所以送信來報平安的。有了，如今了冬，京里更不比揚州城暖和，嬤嬤就同丫鬟們辛苦些，這幾日趕出件棉，就照大爺那般段做就行。”

　“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既然要去求大伯母帶我去珍奇齋，總不好空手過去求人，得往人心頭送東西才最為熨帖。大伯母對我大哥哥最為看重，更何況如今不在邊，這種禮最為合適。”

　——

　家哥兒不日啟程去京里讀書的事，短短幾日就傳遍了整個揚州城。

　魏安然毫不在意，聽過一便算了，連竊喜都沒有。

　恨不得這人人間蒸發，就當沒出現過。

　此時，正乖乖巧巧地跟在大夫人后，款款地走出東鶴居。

　一件厚實錦緞棉，換得一次出府的機會，還能讓大伯母熨帖不已，一舉兩得。

　“大伯母，珍奇齋的東西配不配得上大姐姐？”

　“這珍奇齋，是揚州城最大的珍寶鋪子，這次聽說還有京里來的玩意兒呢，若是能淘到一兩件好的，你姐姐的嫁妝就夠格了。”

　秦氏笑著說：“這可是咱揚州最老的一間鋪子，全揚州城都不敢有誰說自家東西比它好，當然，這價格也是最貴的，估計今兒得大出了。”

　“大伯母，這錢沒了可以再賺，可這是大姐姐獨一份的嫁妝，可不能心疼錢。等大姐姐嫁到江寧，看見大伯母給準備的嫁妝，每一份都是大伯母的關切。”魏安然扶著的胳膊，邁出門檻。

　“我聽說，嫁妝也是兒家的底氣，大伯母給大姐姐準備的越好，大姐姐在婆家的底氣就越足。大伯母最關心的，不還是大姐姐日子過得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