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什麼？”

　段廷嘆了口氣。

　“唉，請二位隨我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安然跟在他后面，走到書架前。就見段廷站定，轉右側的一尊銅蚰龍耳圈足鼎，隨后，書架中間裂開一道隙。

　段廷自隙用力，書架向兩側平移，原本應是墻面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口，不知通向何。

　“安然小姐，請隨我來。”

　魏安然看了一眼后的楊嬤嬤，見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心一橫，跟了上去。

　段廷不知從哪里拿到一支火把，徑直的鉆進口，魏安然只能看見前面的火，甚至連周遭是什麼樣子也看不清，四周的黑暗像是吞噬掉一切。

　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看到甬道的盡頭，那里著暖黃的。

　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仿佛走到了一佛堂。

　四周長明燈閃爍，堂中央供奉著一尊佛像，那佛像垂著眼睛，還是那副憐憫眾生的模樣。

　一位白如雪的消瘦男子正舉著香，站在佛像前，里嘟囔著什麼，又恭敬地拜了拜，把香到香爐里。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來。

　魏安然猝不及防的看到那張臉。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呢？

　臉上像是沒有一，只有骨頭和薄如蟬翼的皮，整個臉凹陷下去，著不正常的青黑。

　不像將死之人，倒是更像已經死了好幾年的骨。

　魏安然了衫，手掌和后背都被冷汗浸了。

　克服了恐懼，仔細看過去，的舅舅還是有幾分活人的模樣。例如周尚存的氣脈，能讓他行自如。從他的舉止可以看出，是一位清俊儒雅之人。

　“二爺？”楊嬤嬤試探地喊道。

　二爺比三夫人還要小片刻，如今也不過三十多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個垂垂老者，半截子都埋進土里。

　那人沒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著魏安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魏安然乖巧地福見禮，心下卻忐忑不安。

　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上前。

　魏安然往前走了幾步，對上他的眼神，毫無躲閃。

　“你就是然兒？”

　“你是我的舅舅？”

　男人在心里描畫著魏安然的眉眼，沒有說話，只是側了側，示意拜一下佛像。

　“我不愿拜。”魏安然看著佛像面前的裊裊香火，搖搖頭。

　“為何？”

　魏向卿的嗓音過于低沉，聽起來像繚繞梵音，又像古寺晚鐘，每個音節都在心上，帶了些糲的質。

　魏安然的寒，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抬頭看向這位二舅舅，正巧撞向他古井無波的眼睛里。

　魏向卿也在外甥眼里看到如出一轍的淡然，他悄無聲息地了手指，心中閃過一玩味。

　自己的眼神毫無波瀾，是因為他自長在菩薩膝下，吃齋念佛，誦讀經書，早就超然于俗世之外。

　這孩子，年紀還這樣小，眼里怎麼也有淡然？

　“因為即使我時時叩拜，佛但笑不語，我的境遇并不會改變。能改變命運的，只有我自己。”

　“有趣。”魏向卿往團上一坐，稱贊。

　只是他的作卻沒那麼瀟灑。

　他先是扶著香案慢慢蹲下，又撐住一旁的小幾，慢慢坐到團上，然后長呼出一口氣，仿佛累極。

　魏安然看著他的這般作，變了臉。

　之前，跟著師傅走遍十里八鄉給人看病時，常遇到遲暮之人，無一例外，那些人上都著一將死之人的暮氣。

　而他上，就有這暮氣。

　“安然小姐，請坐。”段廷適時開口，“這位就是魏家的二爺，也就是你的親舅舅。”

　魏安然沒有順從地坐到他對面，而是徑直走到魏向卿面前，拉起他的手腕，三指輕輕搭了上去。

　魏向卿這才出今天第一個表，略顯驚詫地問：“你會號脈？”

　“略懂一些。”

　“那你說說，你從我的脈象里看出了什麼？”

　魏安然閉上眼，言又止，心中一片酸，“您，已是油盡燈枯。”

　魏向卿笑了，贊賞地點點頭，理了理袖，說：“不錯，看來你醫還可以。是誰教的你？”

　魏安然面對著他不想瞞，“我只知道別人都他竹虛。”

　“竟然是他！”魏向卿點頭稱贊，“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福氣，你知道他的份嗎？”

　魏安然搖搖頭。

　“他是神醫陵散的徒弟，他師傅也曾進宮做太醫院院首。如今，換了他做，醫也是頂尖的。”

　魏安然此前思考了良久，以竹虛的醫，還有他與定王、葉世子的關系，份肯定不凡。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當今太醫院的院首。

　魏向卿看呆立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抬手一指，“來，陪我坐一會。趁著我還有力氣跟你說話，讓我把一些事代清楚。”

　魏安然一聽這話，心臟像是被人握了，剛剛得知有這麼一位尚在人世的親人，卻馬上就要失去……

　這種悲痛，無異于剔骨，是將親從生命中剝離的痛。

　“舅舅，我行針的技很好，能幫你吊命。”

　“哐啷——”

　魏向卿手中的茶杯落地，他止不住地抖，舉著手，有些無措。

　“二爺？”段廷立馬跪立在他側，扶住他。

　魏向卿擺擺手，臉上的無措被取代，他就這麼安靜地注視著魏安然。

　魏家被抄，他只好撐著破敗子走到今日，蟄伏數年，早就是強弩之末，連弓弦都要斷了。他時常覺得再也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醒來后，又覺得此生無。

　誰能想到，老天見他可憐，竟然能大發慈悲，讓他在臨終前聽到來自至親的一聲“舅舅”。

　他覺得，此生無憾了。

　魏安然不知道魏向卿緒失控是何緣故，不過他們脈相連，能到，舅舅心里充滿著悲傷。

　魏安然深知，像他這般將死之人，最忌諱緒起伏。連忙跪到他面前，目懇切地注視著他，示意他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