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你怎麼看？”弘順帝沉默了一會，幽幽開口。

　“老奴……老奴覺得……”

　張公公如芒在背，撲通一聲跪在地下，誠惶誠恐地說：“坊間流言，不可盡信。”

　“那就待查明真相來報。”

　“奴才遵旨！”

　——

　兩個時辰后，張公公畢恭畢敬地跪在昭殿的中間，后是衛軍統領任晉。

　“啟稟陛下，此事老奴已同任大人查清了。”

　“如何？”

　“回稟陛下，卑職已經查清，此事實屬謠言。”

　弘順帝放下手里的筆，往前坐了坐，“到底發生了什麼，快說！”

　任晉便把從齊靖侯府、府、楚府等等在場人的供詞都說了，得了個完整的真相，“卑職還查到，在楚小姐和大人落水那日，楚家府上也出了起命案，還有丫鬟了重傷……”

　張公公抬眼去看皇帝的臉，見他面鐵青，雖極力忍，卻也能瞧出天子震怒的模樣。

　陛下生氣了！

　張公公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

　魏安然此時還不知道，跟一杯酒了卻師徒誼的竹虛，如今正為了在皇帝面前做戲。

　此時正在段府書房里，聽鄧齊、鄧久的匯報。

　鄧齊把一個小匣放到魏安然面前，“小姐，這是那幾間鋪子的房契，共花了兩千八百四十兩銀子。劉姨娘的鋪子已經連續幾個月沒有生意了，而掌柜的卻還瞞著，沒敢說。”

　鄧久忿忿然，“小姐，咱們費這個功夫做什麼，不就是一個姨娘嗎，手無寸鐵的，找個機會滅口不是更快？”

　魏安然多看了他一眼，“就這麼讓死了豈不是便宜？這些年犯下的種種罪行，豈能一死了之，我偏要好好活著，眼睜睜的看著在意的都消失掉，痛不生，才能贖清這輩子犯下的罪孽。”

　魏安然低頭看著手里的房契，冷笑一聲，“你明天去通知一下鋪子上的掌柜，告訴他，明年起房租翻倍，租得起就租，租不起就趁早滾蛋。”

　“是！”

　“鄧齊，段廷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段爺如今到了保定府，那邊的鋪子也都與定王殿下接好了，您放心吧。”

　魏安然心道：這只是接的第一個，還有一百七十多間呢，讓怎麼放心。

　今夜月涼如水，空明如鏡。

　魏安然剛回到覓塵軒，楊嬤嬤就迎上來扶著進屋，湊到耳邊悄聲說：“小姐，剛才四爺來了一趟，我說小姐今日累了，已經睡下了。”

　“四叔？這麼晚了，他來找我做什麼？”

　楊嬤嬤搖搖頭，說：“四爺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像有什麼心事，悶悶不樂的。”

　“估計是在為我的事而著急。”

　“小姐，這件事不四爺急，老奴也心急得不得了。您一個干干凈凈的姑娘家，為什麼要把臟水往自己上潑呢，這種名聲誰愿意沾染上啊，您還自己迎面去接。這日后……日后可怎麼嫁人啊！”

　楊嬤嬤簡直要急哭了。

　如今一門心思，都系在小姐的婚事上。

　如今已經十五歲了，再不相看，適齡優秀的公子們就都被挑干凈了。可不想讓自家小姐和二小姐一樣，十七八歲還沒個人家，說好聽些等個更好的姻緣，說難聽些，可不就是嫁不出去嗎！

　魏安然站在廊下，看著籠子里的那只紅綠鸚哥。

　那鸚哥站在籠子里的秋千上一不，像是在閉著眼休憩，察覺到悉又可怕的目，才猛地睜開眼，作勢要逃，撲騰著翅膀躲到離魏安然最遠的角落里。

　魏安然的眼神越過鳥籠，向虛空，出神喃喃道：“嬤嬤，倘若不發生這件事，難道您覺得我能在京中找到好人家嗎？”

　楊嬤嬤啞然。

　——

　第二天，大清早。

　魏安然早早起來，梳洗完畢，就往四叔院子里去。

　楚懷行這邊剛擺上早飯，還沒用呢，見來了，一點也不意外地說：“昨日去找你，一事是咱們分家，另一事，是為了坊間關于你的謠言。”

　“謠言的事四叔就不用說了，您還是跟我說一下分家的事，大伯那邊是怎麼個打算？”

　楚懷行冷笑一聲，“他們商量的主意是讓我去鬧一場，還答應了，只要我去鬧，這府上該是我的，不會我一分。”

　“四叔是怎麼打算的呢？”魏安然皺著眉頭問他。

　“我沒什麼打算。分家對我來說，就是日后能給你們母兩個有個落腳的地方，得什麼家產我都不稀罕。所以我想去要他個五千兩銀子，好在京中置辦個宅子。”

　沒等魏安然開口說話，楚懷行又說：“我還想尋個機會去史臺參楚老三一本，就告他寵妾滅妻。”

　魏安然心里激，卻還是搖了搖頭，“四叔，告楚三爺一事，不要你來做。”

　“為什麼？”

　“因為即使你不去，史臺也早早就盯上楚三爺了。”

　楚四爺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呀！”魏安然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

　確實如魏安然所料，早朝時，史臺便把楚三爺的事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了出來，并且把他們收到的，楚三爺的貪腐證據，和彈劾奏章一并遞到了皇帝案前。

　弘順帝拿起貪腐證據看了一眼，又在奏章上點了兩下，便放在一旁，沒有多過問。反倒又問起靳遠軍統領邢登尚將軍辭一事了。

　除了這件事讓人不著頭腦以外，坊間關于楚三小姐的流言，一夜之間乍起，又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仿佛是一場幻境，人們甚至要懷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葉秉竹聽說了早朝上的事，便趁著巡邏之際去了趟太醫院。

　竹虛坐在太底下，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弘順帝不該是這個反應啊，怎麼能按而不發，放過楚老三呢？

　是昨日自己暗示的不夠明白？

　還是說皇帝已經忘了魏家，不打算為魏氏母討個公道，所以才縱容楚老三行事？

　還有，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把魏安然的謠言給下去，一夜之間再無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