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山林終于走到了盡頭。
不遠,有炊煙緩緩升起,亦有鴨鳴聲不絕。大片大片農田盡頭,掩映著小小的村落。
這村落不似司幽國那般齊整干凈,充斥著濃濃的煙火之氣。泥屋家家前堆著砍好的柴垛。柵欄里關著喂好的鴨。遠一方小塘前,有人正在垂釣。農人耕作,小兒牧,遠遠看著,如世外桃源,一片歲月靜好。
簪星與顧白嬰對視一眼,彼此都到對方心中的疑。
這里沒有魔氣與元力波的痕跡,看起來就如一方普通凡人居住的村落。兩生佛為何會將他們帶往此地?這里是都州過去一隅嗎?
顧白嬰側頭,低聲道:“過去看看。”
簪星頷首。
二人往前走去,恰好前方有一個戴著斗笠的農人走過,簪星上前笑道:“這位大哥......”
那農人卻像看也沒看到一般,徑自從簪星邊走過,簪星一愣。
顧白嬰見狀,眸微,他出繡骨槍,繡骨槍的槍尖掠過農人手中挑著的扁擔,如一道清風,從其中輕而易舉地穿過去。
“幻境?”簪星頓住。旁人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無法影響旁人,就如幻境一般。不對,巫凡城的幻境里,編造幻境的主人可以在其中生活說笑,這里看起來更像是一段記憶。就像是在藏寶地中,于無憂劍中看到的記憶一般。
這是誰的記憶?鬼厭生的嗎?
“我們似乎影響不了他們。”簪星看向顧白嬰:“明凈大師說,轉兩生佛可以回到過去,可若過去沒有改變,那佛存在的意義不就沒有了嗎?”
“別忘了,轉的人是鬼厭生。”顧白嬰提醒:“你我無法改變過去,不代表鬼厭生不行。”
簪星垂眸,這倒也是。鬼厭生是第一個通過了五塔試煉的人,佛是佛塔贈給他的獎品。鬼厭生主轉了佛,和顧白嬰卻是被佛強制拉其中。在這段記憶中,鬼厭生才是主人。
他們奈何不了鬼厭生的過去。
二人站在村中的小路上,正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時,陡然一聲驚雷,將二人思緒打。
不知何時,濃重的烏云聚于村落上方的長空,狂風作,眼看一場急雨將要落下。村鄰四散躲雨,牧牛的孩匆匆趕著黃牛歸家,方才還熱鬧的小村,頃刻間空無一人。
豆大的雨水從空中打落下來。
這急雨來得奇怪,分明是一段記憶,村人瞧不見簪星和顧白嬰二人,雨水卻可以落在他們二人上,將他們二人的衫澆。簪星了遠,見不遠有一人家窗前亮著點熒熒燈火,就指著那頭對顧白嬰道:“這麼站著也不是辦法,先去躲躲雨吧。”
顧白嬰沒有異議。二人過去,躲在泥屋的房檐下,清亮雨水順著屋檐砸進腳下的泥坑里,一簇簇如懸吊的水簾,順著風往人上撲。
簪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顧白嬰看了一眼:“你怎麼不用溫暖?”
簪星神坦然:“我不會。”在姑逢山上的時候,向來都是多穿幾件來抵嚴寒。在很多時候,更喜歡用凡人寒的方式,來記住自己究竟是誰,來自何。
顧白嬰先是意外,隨即嫌棄,哂道:“你不是魔王之嗎?連溫暖都不會。”說罷,抬起一只手,正作,忽然聽得簪星開口:“不對。”
他的作僵在半空:“什麼?”
“你沒覺到嗎?”簪星詫然向他:“好濃的魔氣。”
“魔氣?”顧白嬰眉心一蹙,搖了搖頭:“我沒覺到附近有魔氣。”
連顧白嬰也沒察覺?簪星更加驚訝,想了想,出左手,掌心在上,從掌心中,即刻燃起一團青的火焰。這火焰迅速搖擺拉長,如一條青的長蟲,飄飄搖搖地竄進屋里。
就在這屋?簪星心中一,跟進屋里,下一刻,一個抑的聲音從其中傳了出來:“好痛——”
雨水“嘩啦”一聲,從蒼穹悉數潑下,雷電照亮屋中人痛苦嘶吼的臉,那是一個人。
一個正在分娩的人。
桌上油燈里的火苗似是覺到窗外的風雨,搖曳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人力攥雙拳,努力平復著呼吸。枕頭邊上的床褥幾乎要被的手抓破,就在床邊,還放著銀的剪子和水盆。
這屋中就這人一人,連個穩婆也沒有。這人竟然在此獨自生產,而似乎也很懼怕為外人知曉這件事,極力低著自己的,靜被窗外的風雨牢牢覆蓋,整個村落無人知曉。
濃重的魔氣就是從這人腹中傳出來的。
簪星一怔,腦海中頓時浮現起一個念頭。還未等反應,顧白嬰見遲遲不出,跟著走了進來,一進屋,便為這屋中的一幕震驚,道:“怎麼一個人......”
凡人子生產,大多九死一生。不說父母親眷在外守候,至也得穩婆看顧。而這子卻孤零零一人,未免可憐。的夫婿親人呢?
那子還在拼命用力,額上青筋迸出,眼睛睜得很大,眼淚和汗水混在一,將床褥。
倏然間,“哇——”的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在屋中響起。子驟然一松,仿佛卸下來千斤的包袱,無力委頓下去。
“轟隆隆——”
窗外的雷聲還在繼續,榻上的人虛弱至極,卻仍舊撐著子強坐起來。每作一下,便要停下來很久的氣。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恢復了一些氣力,人咬著牙,從一片猩紅和粘稠中抱起出生的嬰孩,乍看之下就愣住了。
然后,面上泛起一個苦楚的笑容,嚨間卻溢出一聲聲悲哀的哭嚎。這哭嚎聲也是抑的,如小貓細細的嗚咽,藏著不敢為外人道說的無助與可憐。
這落地的嬰孩與別的嬰孩不同,生來就睜開一雙眼,他著面前抱著自己的人,綻開一個無邪的笑容。
他生了一雙金的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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