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衿角勾笑。

慕臻如今已經不會輕易地被蘇子衿的笑容給迷了，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一隻手更是直接護在了口，“媳婦兒，冷靜。”

蘇子衿踩在慕臻護在檔口的那隻手的手背上，笑容越發豔麗，“我很冷靜。”

慕臻自然是，不信的。

“媳婦兒，我錯了。”

該認錯時，慕小四絕對不慫。

腦袋必須是耷拉著的，模樣必須是誠懇的，看上去必須是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的。

蘇子衿冷睨著他，“哪裏錯了？”

男人遲疑了片刻，“X太過旺盛，持久力太好？”

……

歇雲山，十方寺。

上午十點，山寺鍾聲一聲聲悠遠地響起。

穿灰袍，外披黑羽絨服的僧們誦經完畢，一個個步履輕緩地從大雄寶殿走出，其中，不乏上山誦經的香客們，也都統一穿著灰僧袍，一水兒的黑羽絨服。

天氣冷了，僧人們不再是頂著頭，而是都戴著加絨的僧帽。

沒有那標誌的禿禿的禿瓢，香客們走在僧當中，就跟完“來找茬”似地，沒有驚人的觀察能力，本分辨不出那些是僧人，那些是香客。

“殊文大師這經是講得越來越好了。每次聽大師講經，就跟重新投一次胎似的。有個語怎麽說來的，那一個……噢對，胎換骨。胎換骨。”

季老夫人跟著僧人們一起訟完經，往大雄寶殿外走去。想起羽絨外套還在一旁的長條椅上放著，折回去拿。老太太已經是加快了腳步，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同樣穿著灰袍，黑羽絨服的老太太扯著大嗓門，捧著保溫杯走了過來。

說話大嗓門的這位老太太姓佟，也是十方寺的信徒。老太太人好，也熱心，就是太過碎了一些，什麽話都往外倒，就跟那祥林嫂似的，逮著人就說有多命苦。

一開始還當真有其他誦經的老太太同過，後來聽多了，也就膩了，麻木了，看見這位佟老太太是有多遠躲多遠。

季老夫人這回沒躲過。

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季老夫人微僵，轉過，“阿彌陀佛。今生能夠得遇大師，是我們的福分，也是我們雲城民眾的福分。”

心裏想著，這次回答的問題如此嚴肅，想來佟老夫人應該無法再把話題拐去那家裏那些零狗碎的事上去才是。

佟老太點頭附和，“誰說不是呢。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年了。季大姐過年也住在十方寺麽？要是季大姐過年也在，那我索過幾天，也搬上來，跟老夫人一起誦經、做課業什麽的也好有個伴。”

老太太書香門第出生，年輕時住了小半輩子的大宅院，後來出了國，住的是城堡式的莊園。十裏胡同、巷弄的那種鄰居關係，老太太是從來沒有會過的。

被佟老太一口一句“佟大姐”喊得腦殼坐疼，老太太本該不要接話，直接終止話題就好，可能就是腦殼太疼了，腦子一，多問了一句，“佟老夫人不跟兒孫們一起過年嗎？”

佟老太前幾天才被兒孫給氣得肝疼，正愁沒人聽倒苦水呢。今天上了山，大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都忙著誦經，愣是沒人聽倒苦水，現在季老夫人問起，佟老太抱怨的話就跟那機關槍似地，咄咄咄地往外冒，“兒孫？嗬嗬，這曆來兒子都是娶去媳婦兒忘了娘的。至於孫子，孫子那更是指不上了。說起來，我那幾個孫子，小時候都是由我養長大的。他們爸媽忙麽，年輕時兩口子忙著鬥，就把孩子往我這一丟。帶完了大的又要帶小的，小的拉扯長大，可以上兒園，小學了，好麽，大的又生二胎了。小時候一個個跟抹了似的，這個說，等我長大我給你買大房子。那個說等我長大了給你買大飛機。結果呢？自從他們爸媽把他們接回自己邊養後，這一年年的，來探我的次數是越來越了。我看啊，哪天我一個人死在公寓裏頭，發臭了，也無人知曉。那幾個孫子啊，都跟他們的老子一樣，沒有良心。指不上，指不上啊。季大姐，您呢？您也是因為兒媳婦兒不願意贍養您，孫子們也都探您，所以才跑到這山裏來住的麽？”

季老夫人被佟老太這一番不帶停頓的抱怨聽得腦袋有點發暈，本沒聽清楚佟老太都說了什麽，就恍恍惚惚，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

佟老太立即目同，原來這位季大姐也跟一樣，是個苦命的人。

想想也是，倘若兒孫孝順，家庭和睦的，又有誰會一大把年紀的不在家裏逗樂逗樂小曾孫，跑到這深山寺廟裏苦哈哈地誦經呢？

佟老太張了張，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隻聽一道好聽、年輕的小夥子的聲音自兩人前麵響起，“哈嘍，大人。”

佟老太抬起頭。

這一看，立即有點發傻了。

心想，這是誰家的大孫子啊，這長得也太俊了。

佟老太了邊季老夫人的手肘，想要讓季老夫人也看看。

這麽俏的小夥子，活到這個歲數，可還沒見過呢。

歲數這麽年輕，肯定不是上來禮佛的，想必是來接家裏的長輩呢。

夭壽喲，長得這麽俏，還這麽孝順，也不知道哪家的姐妹，這麽有福氣！

“這麽冷的天氣，隻穿了這麽一點，冷不冷啊？”

季老夫人因為腦殼被佟老太那一番給念叨的，到現在都有些迷迷瞪瞪。

見到慕臻，還疑心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直到，脖子上傳來一陣暖意，老太太這才確定，自己真不是在做夢，真是的乖孫尋來了！

“這圍巾，上哪兒買的？大紅？我這把年紀都不好意思係紅的。”

老太太眉心裏嫌棄著，卻是半點沒有把上的圍巾給解下來，還給慕臻的意思。

老太太係著圍巾呢，隻是係的是一條不怎麽能寒的巾。

巾多漂亮啊。

慕臻知道老太太俏，也沒吐槽係的巾中看不中用，他笑著挽著邊上蘇子衿的肩膀，指了指蘇子衿脖子上係著的同款圍巾，角勾笑，“是圍巾，陪小玫瑰逛商城的時候買的。這圍巾吧，係在我上確實土。不過，係在大人跟我媳婦兒的脖子上，就隻有一個字能形容，！如果非要再修飾一下這個形容詞，那就是呆了！”

“貧。”

老太太睨了慕臻一眼。

老太太也是好長時間沒見過幺孫了。

聽說幺孫執行任務被洪水衝走，了傷，聽說前一段時間又了傷，還跟大川一起住院了一段時間。聽說……聽說，聽說，總是聽說的。每一回聽說後，都得跟著好長一段時間的心驚跳，夜裏總是要撚著佛珠拭能安穩睡下。如今，倒是真的瞧見真人了。

氣比預想得要好一些，到底是年輕，子骨恢複得快。

老太太的目從孫兒上移開，自然而然地落在蘇子衿的肚子上。

蘇子衿懷孕的消息，老太太自然也是聽說了的。

蘇子衿穿著羽絨服，孕肚並不太明顯，老太太要不是提前獲悉了消息，還真不會發現蘇子衿已經懷有六個月的孕了。

“，我們來接您回家了。”

蘇子衿任由老太太打量，直到老太太收回目，才不輕不緩地開口。

“季，季大姐。這一對模樣長得比畫報裏還要致的小人兒，是您的孫子跟孫媳婦兒啊？”

一旁一直沒出聲的佟老太站在老太太的邊，忍不住驚奇地出聲問道。

慕臻一直大人，大人地著季老太太，佟老太沒能拿準他的份，畢竟誰家孫子會大人吶？

直到蘇子衿這一聲，佟老太方才確定了這小兩口真是老太太的孫子跟孫媳婦兒。

至於為什麽佟老太認定了慕臻是孫子，蘇子衿是孫媳婦兒，而不是蘇子衿是孫，慕臻是孫婿，那還用得找說麽？一看小夥子對老太太那稔的勁就知道了。

孫子是親孫子沒錯，可這孫媳婦兒……

對上佟老太那一雙欣羨的眼神，老太太到底沒說出那句不是我孫媳婦兒的話來。

這大雪天的，兩個小的特意上山一趟，蘇子衿還懷有孕。

老太太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想起佟老太方才跟抱怨的那幾個不孝的兒孫，又看見慕臻跟蘇子衿兩人被風雪刮得彤紅的臉，還有什麽不能接的？

老太太頷首，同時給雙方做介紹，“嗯。我孫子慕臻，孫媳婦兒蘇子衿。阿四，青青，這位是佟。”

老太太這一句青青喊出口，便是徹底接納蘇子衿的意思了。

蘇子衿跟慕臻相視一眼，均有些意外老太太竟然如此輕易地便接了他們。

意外過後，便是一陣欣喜。

“佟好。”

“您好，佟。”

兩人均對佟老太打了聲招呼，行了禮。

“哎，好，好。”

佟老太笑著連聲應了幾句，心裏是既羨慕又有一難言的失落。

季大姐的孫子跟孫兒媳特意上山來接了，想來這年，家老太太是不會在山上過了。

人家孫子、孫媳婦兒來了，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佟老太很是有些失落地走開了。

蘇子衿跟慕臻兩人一左一右地挽著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沒拒絕，這便是默認要跟他們下山的意思了。

兩人陪著老太太會廂房收拾東西。

“阿四，大冬天的，你帶著墨鏡做什麽？”

怪礙眼的。

“開車的時候，太太大，會反，太刺眼了。”

慕臻麵不改地道。

挽著左手臂的蘇子衿的手微微一頓。

老太太瞇起了眼，看了看外麵被雲層遮住的太，刺眼？

怕不是老太太老花得連天上有沒有太，都瞧不清了？

覆著積雪的小徑，走過一道明黃的影。

“殊文大師。”

老太太在蘇子衿跟慕臻的攙扶下走上前，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這段日子多承應主持殊文大師的照拂，如今要走了，自然要好好跟人道一番謝。

大冬天的，連慕臻都穿著加棉的黑夾克，殊文大師卻仍是一明黃的僧袍。在幾個走過的灰或者是黑羽絨的影裏，分外明亮的存在。

比明黃的僧袍還要明亮的，是殊文大師臉上慈和的笑容，“阿彌陀佛。季老夫人言重了。”

殊文大師分別也像蘇子衿跟慕臻行了禮。

蘇子衿跟慕臻也連忙回禮。

殊文大師的目淡淡地從蘇子衿的上掠過，淺笑著，與三人肩。

慕臻陪著老太太在廂房收拾東西，蘇子衿有些心不在焉。

老太太在十方寺住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結實了不參禪打坐的佛友。

得知老太太要跟家裏人回去了，不老太太前來相送。

慕臻趁著老太太不注意，握住蘇子衿的手，“你是不是有事想要問殊文大師？你想去就去。大人這邊，我會替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