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西南雲城，晴園。

絢爛的煙花在天空中綻開，將晴園上方的夜空照亮。

季家有過年守歲的舊俗，每到大年夜，一家人就聚在大廳裏，打牌或者是麻將，一起守舊迎新。

慕晴雪惦記隻一人，遠在景寧城的蘇子衿，沒什麽慶祝的心思，怕慕臻看出端倪，還是勉強下重重的心思，持過年的事。

了夜，幾個晚輩都坐在暖閣裏麻將，慕晴雪起初也跟著打了幾圈，不知道為什麽，一整晚，總是心緒不寧，九點不到，就借口說倦了，先回房休息了。

“我陪你一起回房休息。”

別人看不出，季封疆卻是知道妻子的一些小作的，比如分心走神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頻頻將頭發到耳後。見慕晴雪站起，他也立即表示不打了，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一起出了暖閣。

晚輩們這些年都是親眼看著這兩位長輩是如何恩的，季封疆要陪慕晴雪回去不稀奇，要是慕晴雪回房了，季封疆還留在暖閣才奇怪呢。

“呼，這酷刑總算結束了。這一張張牌喂的，喂得我都快不知道麻將怎麽打了。”

關庭訓解開了上襯衫的幾顆紐扣，暖閣裏暖氣足。關庭訓隻穿了一件襯衫，卻還是覺得熱。

主要還是泰山大人的牌技太爛了，牌品還不好，要是吃他幾張牌，老爺子的臉就板起來，好像下一秒隨時會拔槍把他腦袋給崩了。這還不算完，吃他的拍不，吃嶽母的牌就更不了，那低氣，簡直不像是在打牌，像是在打靶，而且子彈集朝他發地那一種。

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關庭訓最怵的就是每過年關，陪老爺子打牌。不能贏太多，贏狠了，老爺子不高興，誠心要讓，要是明目張膽大地喂牌，那不，老爺子會說你看不起他，虎著臉命令你真槍實彈地來。要是當真把老爺子殺得片甲不留，嗬嗬，回房等著睡沙發吧。

是以，關庭訓每次陪嶽父大人大牌，回回都得想辦法喂牌不說，還得喂得春風細雨，潤無聲，這太考驗牌技了。幾圈打下來，大牌的樂趣愣是半點兒沒會到，腦門上盤旋著隻有煎熬兩個字，偏偏還不能在麵上表現出半分。

如今老爺子提前離席，對於關庭訓而言無疑是酷刑提前結束，喜極而泣的心都有了。

季錦書本來坐在季封疆邊上，給老爺子出謀劃策的，老爺子離席了，便替了老爺子的座位，坐到關庭訓對麵的位置上，聽了丈夫的這一番言論，季錦書冷冷一笑，“就你辛苦。”

關庭訓解開襯衫的扣子的作一頓，聞言，墨的眼含笑地睨了眼對麵的妻子，笑了笑，“夫人嚴重了，為泰山大人服務，義不容辭。”

“噗嗤。”

季錦書沒忍住，笑出了聲。

關冷翹躺在躺椅上，手機裏剛發見來一條信息，是他手下的吳約發來的，說是蘇子衿住院了。關冷連忙發信息過去，問怎麽回事，現在人要不要。吳約發了一長串語音過來。關冷開了無線藍牙，戴上耳麥，聽說關押著蘇子衿的拘押室忽然發生小規模的炸，拘押室都坍塌了一半，事故原因不明，隻是蘇子衿了胎氣，俞慎言送去的醫院，目前在保外就醫，現在況還算穩定，陸千妍現在醫院陪著。

陸千妍是陸吾的兒。

陸吾就這麽一個兒，寶貝得很。

有陸千妍在，蘇子衿就暫時不會有危險。

關冷在聽說蘇子衿傷後，心就一直提著。聽到後麵一段，吳約告訴他，陸千妍已經趕去醫院，關冷的心才總算是放下來。命令吳約繼續幫他盯著調查局那邊的況。

關冷摘了耳麥，恰巧聽見父親關庭訓那句求生極強的話，立即給他老子豎了一大拇指。

求生，他隻服他老爹。

關庭訓淡淡地睨了兒子一眼，對於兒子的“誇讚”欣然接了。

季明禮也笑了，笑容當中有一的羨慕。

像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他從小到大，也沒有會過。

坐在季錦書左手邊的夏溫慧也沒忍住，被這一家子給逗樂，角淡淡地彎起一道笑紋。

季明禮有些意外地看了母親一眼，自從母親在M國因為接手，剃了頭，形容憔悴，出門不得不戴假發以及濃重的妝容遮掩後，母親的心緒便一直不佳，喜怒無常，有時候經常會無來由地發火，或者是沒來由地大笑，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母親如此發自真心的笑容。

季明禮怔怔地著母親出神，卻注意到，夏溫慧倏地鬱了臉。

季明禮順著母親的視線看去，毫無意外地，過母親的目所在，看見了走到窗邊在接電話的父親。

季明禮眉眼微斂，總是這樣的。

明明一家人在一起，氣氛極佳，父親總是忙於公事，母親則總是因為父親的忙碌而將不鬱掛在臉上。

季錦書心思通，一眼便瞧出了大哥一家的氣氛不太對勁。

季曜川在那樣的位置，就算是過年，找他的人也不會，這一晚上，電話就沒有停過。季錦書在心底歎了口氣，當初嫂子執意要嫁給大哥，就提醒過嫂子，哥哥是一個極好的人，但未必會是個良配。

他心中有大義，唯獨缺兒長。

這樣的人，當大哥，當家族之長，當國防部長都是極為被人敬重的，但若是為丈夫，為父親，則未必是及格的。或許嫂子年輕時也是能夠諒哥哥的，但是日子長了，人是花，總歸是要澆灌跟關注的，要是將棄置一旁，花兒就會日漸枯萎。

“哥，三缺一。你坐下來，陪嫂子跟我還有庭訓打一圈唄。”

季錦書深知嫂子跟大哥之間的矛盾絕不是打幾圈麻將就能夠解決的了，隻是大過年的，還是希能夠緩和一下夫妻二人的氣氛。尤其是明禮，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比起關冷跟小四那兩個野猴子，不知道省心多。關冷的子要是有明禮一半，跟庭訓絕對燒高香了，也不知道嫂子怎麽想的，天天盯著大哥那點事，對明禮基本上到了漠視的程度。

為長子，季曜川對家人總是有求必應的。

聽見妹妹的話，季曜川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季錦書有心為季曜川跟夏溫慧兩人製造相的機會，誰知，季曜川剛一坐下，夏溫慧便站了起來，帶著一臉倦意地道，“我累了，你們打吧。”

說罷，不顧在場其他人的反應，起離了席。

季曜川的臉僵了僵。

“嫂子……”

季錦書還想再勸，季明禮出聲道，“姑姑。我陪您們打吧。”

季明禮已經過了對父母親求的年紀，小時候未必沒有父母能夠姑姑，姑父那樣把他跟關冷以及家裏的幾個孩子那樣一起舉高高，大了，也就看開了。

母親在，總是繃著臉，隻會讓大家到抑而已。

季明禮在夏溫慧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夏溫慧走到暖閣的門口，丈夫沒有追上來，就連兒子都沒有對關心幾句。

握拳的指尖狠狠地掐進掌心，夏溫慧“嘭”地一聲，把門關得砰然作響。

“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季曜川尷尬地笑著，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的妻子解釋。

季錦書把牌洗得嘩啦作響，見季曜川了，眼底現出困的神，“哥，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打牌，打牌。”

季曜川哪裏好意思再提妻子脾氣發作的事，見妹妹跟妹夫兩人都沒有在意，頓時舒了口氣。

“我很久沒打牌了。阿四呢？”

季曜川在暖閣裏看了一圈，沒見到慕臻，奇怪地問道。

慕臻的算牌是家族裏公認的，即便是過特殊記憶訓練的關冷都未必能夠算得過他。季曜川是擺明了要找外援呢，季錦書跟關庭訓也沒有流出任何的不快。季曜川的技是真的菜，如果真的讓他一個人自由發揮，那麽那天輸家肯定就是季曜川一個人，那樣就太欺負人了。一家人打牌，圖的就是大家都痛痛快快的，何況，他們在場的人還真沒誰是差錢的，季曜川也不是怕輸錢，主要是他包袱重，覺得要是從頭到尾輸到底，太有損他的麵了。

季錦書剛才一直幫著父親季封疆盯著牌，哪裏還能分神去注意其他人，關庭訓就更別提了，注意力全集中在怎麽能夠給泰山大人喂牌這件事上，季曜川自己也是電話接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慕臻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關冷還在跟吳約聊微信，聞言，猛地抬頭，環顧了下四周，果然，慕臻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

季明禮回憶了下，“我記得爺爺他們在時，小叔還是在的。”

所以是兩位長輩回房休息之後，小四也回房了嗎？

“大伯你是不是擔心會輸牌？我給你當智囊團唄。”

關冷從搖椅上站起，朝季曜川走了過去。

季曜川大喜過，“那好。來，坐到大伯邊上來。”

季曜川拍了拍邊上的位置。

關冷經過躺在暖塌上睡覺的季墨白，手在他的額頭上彈了彈。

季墨白睜開眼，眼神有強地不悅。

季墨白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關冷早就習慣了，哪怕季墨白的眼神都能把人給凍一了，“想睡就回房睡。”

“是啊。小白，要是真困了就回去睡。你小叔不也回去睡了麽，守歲隻是個習俗，又不是一定要強撐著一定要在這兒待上一晚的。”

季曜川也看了過來，跟著說道，季錦書跟關庭訓兩人紛紛附和，言語間全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季墨白垂下眼瞼，沒回應。

關冷湊近他的耳畔，低嗓音道，“去找下小舅。盯著他。大過年的，別出什麽事。”

他們確實是跟俞慎言打過招呼，讓俞慎言也幫著瞞下小舅媽的事，可小舅媽了胎氣這事兒，到底可大可小，關冷不確定俞慎言有沒有把這事兒給告訴小舅，隻是他這邊剛得知這個消息，小舅轉眼就不見了，關冷不得不多想。

關冷別的不擔心，就擔心現在的慕臻行事會他過衝。慕臻現在的還沒好全，實在經不起折騰。

季墨白抬了抬眼皮，看了關冷一眼。

關冷已經走開了。

季墨白心下疑，卻也明白，關冷不會無緣無故說那句話。

要是大半年的，小舅鬧個失蹤，那可真是……太熱鬧了。

季墨白下了暖塌。

季曜川、季錦書跟關庭訓夫婦隻當是他要去休息了，也就都沒有在意，還跟季墨白說了幾句新年快樂等祝福的話。

季墨白從來不耐煩這些應酬，對於季家幾個長輩卻是真心敬重，也都一一回應。

季墨白從暖塌上拿了自己的風外套，出了暖閣，外出找慕臻。

季墨白剛走到暖閣的門口，慕臻卻自己推門進來了，上，帶著一的寒氣，紅的針織帽上，還有幾片尚未消融的雪花。

……

“吱呀”一聲，暖閣裏的眾人都看向了門口，見是慕臻回來了，一個個都很高興。

“你這是從哪兒回來呢？別是在雪地裏堆雪人玩兒了吧？看看你這一外套，怎麽漉漉。趕的，下來，暖閣裏暖，你又剛才外麵回來，這一冷一熱地，別回頭凍冒了。”

季錦書隨手丟出去一張牌，讓大家等一起，站起，走過去替慕臻把上外套上外套給了，又從暖閣的洗手間裏，給他拿了一條幹淨的巾，打算給他頭發。

把紅的針織帽一取下，好麽，一個鴨蛋似的關頭出現在的眼前。

季錦書沒忍住，笑盈盈地在他禿禿的腦袋上了一把，“哎喲。我都差點忘了。你這頭發在景寧城就剃了，怎麽樣，對新發型還習慣嗎？”

慕臻從季錦書的手中回自己紅的針織帽，重新戴在自己的頭上，懶洋洋回道，“習慣。十二年的記憶說沒就沒了，本來有個媳婦兒的，也愣是沒有了。不就沒了頭發，能有什麽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