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天已經亮。

道路兩旁，除了綠得發亮的芭蕉，空無一人。

季明禮著急地追出去一段路，始終沒有見到陶夭的影，終是腳步一深一淺地原路返回。

腳心傳來刺痛，季明禮低頭一看。

他雙腳，一隻腳上穿著拖鞋，一隻腳赤果著，穿在腳上的那隻拖鞋，還是室的。

小區打掃得再趕，路麵上都難免有碎石子。

腳底被碎石子所傷，走路時便難免鑽心地疼，導致腳步一深一淺。

季明禮歎了口氣。

方才出來時隻顧著找人，連隻穿了一隻拖鞋這件事都沒有察覺到，也本沒覺得到疼，這會兒才覺都有縷縷的疼痛，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大腦神經。

季明禮有潔癖，比起腳傷這件事，最難以忍的還是一個潔癖深度患者的神折磨。如果換是以往，季明禮隻怕早就返回屋，把腳底的小碎石挑出來，再把腳上的傷口理得幹幹淨淨不可。這一次，季明禮卻發現，赤腳踩在充滿塵的路麵，並沒有以往帶給他的衝擊那麽大。

他茫然地著空無一人的路口，心裏有些空空。

季明禮腳步一深一淺地往回走。

在經過一株芭蕉樹時，季明禮忽然停了下來。

芭蕉樹搖晃了幾下，灌木叢中竄出一隻白、橘花相間的小橘貓。

季明禮眼神一黯。

朱紅的大門關上。

芭蕉樹的後頭，陶夭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出來。

視頻邀請的清脆鈴聲響起。

陶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視頻是徐以漁發來的。

陶夭果斷按了拒絕，埋頭打算繼續痛哭，哀悼自己還來不及盛大就陡然腰斬的初。

視頻那頭，徐以漁鍥而不舍地再一次發送視頻邀請過來。

小魚兒對自己太了解了，這個點，沒有賴在床上，背景又是陌生小區。這人有時候對自己的了解，都能讓陶夭骨悚然的地步。

陶夭紅著鼻尖，再一次按了拒絕。

如同徐以漁對陶夭比陶夭自己還要了解自己之外，陶夭對徐以漁也是相當地了解。

小魚兒會在這個點給發視頻，肯定是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昨天晚上酒吧的事，問況的。

昨天晚上的事，陶夭是一句話都不想再提了，把手機關機，打算再哭一會兒。

難過這種事，也是有峰值的。

有什麽比明明心裏還想要哭它了山崩地裂，結果發現淚痕已經幹了這種事要來得令人心碎？

橫豎是哭不出來了，陶夭站起，了自己發麻的，打的回家。

的士就停在別墅門口。

陶夭下車的時候，司機還很好心地最後跟陶夭確認地問一遍，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他幫忙報警。

哭腫的雙眼，皺的服，又是一個人清晨從高檔別墅區裏出來，陶夭也清楚，現在的自己肯定是一副鬼樣子。

不過萬萬沒想到，司機的聯想力會如此富也就是了。

陶夭尷尬又不失禮貌地果斷拒絕了出租車司機的好心提議。

從車鑽出，一眼，就在看見了等在門口外的徐以漁。

！

小魚兒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陶夭心虛，本能地轉就跑。

陶夭還當這是平日裏那訓練有素的，撒丫子就跑。

昨天晚上沒有上藥，早上又在季明禮別墅附近綠化帶的芭蕉樹後頭蹲了半天。在陶夭步子邁得稍微大一些時，下就疼得不行。

陶夭一下被疼哭了，生理眼淚怎麽止也止不住。

陶夭不跑還好，一跑人目標就太過明顯了。

徐以漁眼又不瞎，本來早上小區就沒什麽人，陶夭這一跑，不要太顯眼。

男的步子本來就邁得比快，不過幾步，徐以漁便追上了陶夭。

徐以漁追上陶夭，上焦急，“怎麽見了我就跑？還在生我的……”

……

徐以漁小時候其實家庭生活還滿的。他爸他媽是大學同學，在校期間開始談起，畢業後順理章地結婚。小兩口一起創業，生意越做越大，日子也過得越來越紅火。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徐母是在徐以漁初中時，發現丈夫出軌的，而且是早在他們談期間就已經跟人家不清不楚，甚至在外麵連兒子都有了，兒子竟然隻比徐以漁小一歲。

徐以漁都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煙、喝酒、打架、飆車，除了吸du，嫖c，總之是怎麽刺激怎麽來。

徐以漁跟尤峰他們，就是在那會兒認識的，那時候徐以漁覺得全世界都背叛了，除了幺幺，師父，剩下的就是這幫弟兄們了，也因此，沒帶陶夭加這個圈子。

在徐以漁的認知裏，尤峰這幫人雖然玩得瘋，但還算是知道分寸，最重要的是，這幫人什麽都會玩一點，尤其是極限運，幺幺喜歡。所以有時候，徐以漁跟尤峰他們聚會都會帶上陶夭，一來二去，陶夭跟尤峰他們也還算混得。因此哪怕他外公那邊一直建議他跟尤峰他們這樣的紈絝疏遠，結一些真正的英，為自己拓展人脈，徐以漁也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尤峰這幫人是陪他度過人生最頹喪時期的，誼跟其他人不同，哪能說一腳踹開，就把人給踹開？

因此，在收到朋友發給他的，昨天晚上，對方無意間在十拍到的照片時，徐以漁是恨不得把尤峰這孫子按在低聲。

徐以漁不經常刷朋友圈，也不怎麽水群，會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還是昨天一個恰好也在現場的朋友發給他的，拍的恰好是徐峰抬手住陶夭的下，以及兩人距離得很近的照片。徐以漁對陶夭的心思，他從來沒有藏著掖著過。恐怕除了陶夭這個當事人，全世界都知道了。

一開始徐以漁的那個朋友也就是抱著替朋友抱不平的心思發照片過去的，還給他發了一頂綠帽，意思再明顯不過。至於後來會拍到陶夭直接把尾酒從尤峰腦袋上淋下去，以及後來發生的事，徐以漁的朋友也是始料未及。

徐以漁自從前陣子做局給他那個小弟下了絆子之後，他那個心都快偏到太平洋的便宜老爸就把他給發配分公司去了。這分公司就是一個爛攤子。徐以漁知道他爸肯定還是聽了他那個小媽的話，存心要他知難而退，放棄再手公司的事。徐以漁怎麽會如他的意。

這幾個月都忙的不可開，分公司總算稍微步正軌，談了一個大的項目。徐以漁昨天從外頭應酬回來，倒床就睡著了，是在接收助理一份特殊聞見，不經意間看見刷有新消息發進來。

徐以漁一看照片容，臉當即沉了下來。

他給尤峰打了電話。

尤峰連他的電話都沒敢接。

徐以漁又聯係了幾個在照片當中出現的朋友了解昨天晚上發生的況，結果得到的答案全是峰子就是跟陶夭說了幾句話而已，誰知道人忽然就炸了，還淋了峰子一。偏向不要太明顯。

徐以漁問了一圈，都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這事兒問陶夭本人也就一清二楚了，偏偏當初還是徐以漁把尤峰那幫人介紹給陶夭的。徐以漁沒臉問。

思前想後，怎麽也放不下心，就讓書訂了最早的的航班，直奔陶夭的住所。

在門外按了很久的門鈴，沒有人應。又打了陶忘機的電話，試探地詢問陶夭的下落，陶忘機自然是不知道兒徹夜未歸的事，還問徐以漁是不是已經結束被發配邊疆的生活，可以回雲城了。如果回來的話，在來醫院看他時，能不能捎上一包香煙。

怕師父起疑，徐以漁愣是陪這聊了十來分鍾的天，掛了電話後就直接打電話給陶夭。陶夭昨天晚上就把來電提示音給關了，自然不知道徐以漁給打了好幾十通電話。

徐以漁後來實在想不出還能聯係上陶夭的途徑，這才決定發個視頻邀約過去。

徐以漁天不亮就坐了早班機，飛機飛了兩、三個小時之後才到雲城，又站在陶夭家吹了還這麽久的冷風。

所有焦急的等待，都敵不上始終沒有聯係上陶夭要來得焦躁。

陶夭尚未麵就轉就跑，徐以漁自然以為是在因為尤峰的事生他的氣。

徐以漁的臉上揚起討饒又討好的笑容，笑容在看見陶夭臉上的淚痕，以及皺的T恤時頓時僵在了邊，“是不是。是不是尤峰那孫子後來又找你麻煩了？！幺幺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把那小子給斃了！”

從來都睡懶覺到十點，十一、二點的人，在八點不到的時間，從外麵進來，是紅腫的，臉上還有淚痕，徐以漁整個人都快炸了。

主要是徐以漁的朋友給他拍的照片跟視頻也不是全的，因此徐以漁並不知道後來季明禮出麵並且擺平了尤峰父子。

他竭力地克製住自己的音量，以免自己的緒太過激，把陶夭給嚇到了。

發行這樣的事，為當事人的幺幺肯定最難過，心理狀況也最為脆弱，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增加幺幺的心理負擔。

“不，不關尤峰的事。我是在路上摔，摔了一跤。小魚兒，你，你怎麽回來了？”

陶夭的下是真的疼，太疼了。以至於就這麽幾個字，都帶著哭腔，眼淚是止也止不住。

要說陶夭摔了一跤，能哭這樣，徐以漁是絕對相信的。

幺幺的痛覺神經從小就比普通人要發達。

但是摔一跤，還能把人的服摔皺，摔腫？

陶夭現在是毀得腸子都快青了。

跑什麽啊！

痛死爺了都！

陶夭帶著哭腔，從口袋裏翻出鑰匙，開門進屋。

徐以漁跟著進了屋，帶上房門。

進屋後，陶夭暫時沒工夫管徐以漁，反正這麽多年了他在家，比在自己家還自在。一個人上了樓，去了洗手間。

眼淚總算是止住了，陶夭在盥洗臺前，服皺的，眼睛腫得跟兩個大核桃似的就不用說了，脖頸，以及鎖骨的幾青紫的吻痕是怎麽一回事？

陶夭小時候皮黑，長大後開始了，注重防曬了，皮就再沒曬黑過。因為白，所以脖子跟鎖骨的吻痕就尤為明顯。

陶夭倒一口涼氣。

季明禮是種草莓狂魔嗎？

陶夭不由地慶幸，幸好自己一回屋就上樓來了。剛剛那種況也應該沒注意到脖子跟鎖骨的痕跡才是。

陶夭果斷用遮瑕效果最好的遮瑕膏把脖子跟鎖骨的吻痕給遮住。

確定所有的吻痕都遮蓋住後，陶夭這才重新換了服下樓。

徐以漁就坐在沙發上，陶夭一下樓，他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底是毫不加以掩飾的關心

在洗手間裏，陶夭就想好了借口了，說是自己昨天晚上被臨夜給召喚進劇組，補拍了一場打戲。因為是在外麵接到的導演的電話，回來換服的功夫都沒有，就趕去了劇組。

至於為什麽一見到徐以漁就躲——

“我怎麽知道是你啊！正常人要是大清早的在自己家門口看見一個陌生異，肯定會把拔足狂奔吧？我就是一時忘記了昨天拍戲了傷，跑得作幅度太大，傷著了。痛哭。”

反正昨天晚上那一服換過了，陶夭穿著一幹爽的服，扯起謊來是臉不紅氣不。

徐以漁多也知道像陶夭這種十八線小演員，更室的狀況有多糟糕，在那種況下上的服會皺的確實不足奇怪，也有可能是哪裏磕到了，才會腫起來。

“小魚兒，你怎麽來了？”

徐以漁沒有出狐疑的神，陶夭就知道自己過關了。打了個大大的嗬欠，開始有功夫關心徐以漁為什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昨天拍了一通宵的戲嗎？”

陶夭的眼底有青，確實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徐以漁有些心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