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之夜,天厲國耒城蕭王府。
月亮很圓很亮,在離玥上灑下一層銀輝。仲春季節的夜風帶著些微的涼意,吹了離玥披在腦後的墨發。他靜靜地盤膝坐在蕭王府主院的房頂上麵,微微閉著眼睛,彷彿已經為了一尊雕塑。
子時剛過,離玥睜開眼睛,又很快閉上了。他聽到了有人在下麵走,似乎是室打開的聲音。離玥並不擔心蕭月笙會逃走,因為他認為看到了齊郢和武方的實力差距,蕭月笙會心甘願跟隨他們離開的,這是一個追求強大實力的男人必然會做出的選擇。至於什麼夫妻深,在離玥這裡,顯然是不信的。
蕭月笙這會兒已經進了書房室裡麵,順著地道往蕭家藏藥庫走去。藏藥庫的鑰匙原本一直在穆妍那裡,穆妍曾經想要給蕭月笙,但是被蕭月笙拒絕了。不過先前穆妍平安被蕭星寒救回來之後,蕭月笙就主把藏藥庫的鑰匙要走了,他說他要去找一些藥材來用。
這會兒鑰匙還在蕭月笙手中,他用先前找到的藥材把蕭星寒和穆妍放倒送走了,現在,他要去找一些其他的藥材。
到了藏藥庫門口,蕭月笙從懷中拿出那墨的木簪,打開了藏藥庫的大門,走了進去。
蕭家藏藥庫進門就是一汪五彩斑斕的水潭,麗卻帶著致命的毒,水潭之中養著的就是那株豔麗的修羅花。先前蕭星寒采走了一朵的修羅花,這會兒上麵又有一朵開得正鮮豔,紅的花瓣,墨的花蕊。
蕭月笙繞過水潭,開始在藏藥庫中尋找他要用的藥材。
最後蕭月笙在藏藥庫裡麵待了整整一個時辰才離開,而他手中提著一個包袱,出室的時候把藏藥庫的鑰匙放在了室側的一個暗格裡麵,並冇有再帶走。
蕭月笙坐回了書案後麵,把手中的包袱放下,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落,眼底出一詭異的幽澤,他猛眨了幾下眼睛,然後閉上眼睛,停了一會兒之後再睜開,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眸如一汪墨深潭,看起來冇有任何異樣。
蕭月笙再次提筆,腦海中浮現出齊玉嬋那張可的小圓臉,他微微歎了一口氣,落筆寫下了四個字“小胖丫頭”。
蕭月笙想給齊玉嬋寫一封信,可是寫完四個字之後,筆尖停在了那裡,不知道該寫什麼了。讓齊玉嬋等他回來?可他這次跟著離玥離開,什麼時候能回來,甚至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蕭月笙在送蕭星寒和穆妍走的時候冇有任何猶豫,現在也並不後悔,但他心底還是有深深的不捨,因為他回頭想想,他流落在外那麼多年,回到家裡也冇有多長的時間,陪伴蕭源啟和寧如煙的次數太了,現在他有了喜歡的姑娘,可他要遠走他鄉,前途未卜……
蕭月笙在給蕭星寒和穆妍的信裡麵,還能平靜地寫下讓他們好好照顧蕭源啟和寧如煙,告訴他們的爹孃,他會平安回來的,因為他知道,有蕭星寒和穆妍在,即便他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蕭源啟和寧如煙也不會倒下。
可蕭月笙想給齊玉嬋寫信,心裡有好多好多話,下筆的時候,卻猶豫了。他不想告訴齊玉嬋等他回來,因為他如果回不來的話,他希齊玉嬋找個好男人嫁了,早點忘了他。甚至在這一刻,蕭月笙有些慶幸他冇有很認真很正式地對齊玉嬋表白過,他們也冇有私定終,如此,也好罷……
蕭月笙把手中寫著“小胖丫頭”四個字的紙一團握在手中,眼底卻滿是黯然。縱然告訴自己不後悔,可到此刻,他心中還是覺得很難,因為他會過孤獨,小時候被覃驤打的時候,獨自一人千裡迢迢去神醫門的路上捱凍,躲在山裡麵瑟瑟發抖的時候,在神醫門裡麵即便邊圍著很多人,依舊覺孑然一的時候……
正因為會過孤獨,所以當蕭星寒和穆妍找到蕭月笙,帶蕭月笙回家的時候,蕭月笙才知道真正的快樂是什麼。
蕭月笙喜歡他的名字,他喜歡蕭星寒這個表麵冷漠實則很關心他的悶弟弟,他喜歡聰明開朗讓他忍不住想要寵著的小弟妹穆妍,他喜歡他善良寬厚的父親蕭源啟,溫麗的母親寧如煙,他喜歡乖巧可的妹妹蕭心悅,喜歡總是看他不順眼的妹夫蘇霽,喜歡他邊所有的朋友和親人。蕭月笙在穆妍剛回來那天還派人給蕭源啟和寧如煙送信,告訴他們穆妍和蕭星寒都平安歸家了,還在信中對他們說,過些日子他會親自去接他們回家,今年他就要娶媳婦兒,明年就要當爹……
如今,事走向了一個無法預知也不可控製的地步,蕭月笙能做的隻有儘力保護這個家,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離開,他寧願是他,但他不是因為冇有牽掛,是因為牽掛太多,太過在乎,所以怕他們到傷害。
不知道坐了多久,蕭月笙終究還是冇有再提筆給齊玉嬋寫下隻言片語,因為他怕他的承諾無法兌現。
辰時將至,天已經亮了,有人敲門:“太子殿下,該上路了。”武方的聲音。
而坐在房頂上麵的離玥睜開眼睛,姿翩然地飛了下來,眼眸冷漠如昔。
下一刻,房門緩緩地開了,蕭月笙從裡麵走了出來,上披著一個深藍的披風,披風上麵的暗紋十分緻,領口的位置還繡了一個小小的“蕭”字。這是寧如煙親手做給蕭月笙的新年禮,蕭星寒和穆妍都有,齊玉嬋也有一件。
蕭月笙頂著蕭星寒的臉,臉上戴著蕭星寒標誌的銀麵,腰間掛著的依舊是蕭星寒的佩劍。而他手指上麵戴著一枚墨的指環,是穆妍親手為他做的暗,側還刻了一個小小的月牙。他背上揹著一個長條狀的包袱,包袱裡麵是一把琴,是他第一次遇到蕭星寒和穆妍的時候,在北漠國繁星城的名醫大會上麵與穆妍比試最後獲得的墨玉琴,很長一段時間丟在了神醫門,後來穆妍派人去取,前幾日才送回來。
“走吧。”蕭月笙神冷漠地看著離玥說。
離玥微微垂眸:“太子殿下請。”
“星寒!”齊郢和穆霖出現在門口,看到蕭月笙正要飛離開,齊郢忍不住開口了一聲。
蕭月笙回頭,眼神平靜地看著齊郢和穆霖說:“告訴妍兒,讓等我,我會儘快回來接的。書房裡麵有一封給的信,一定要到手中。”
“我妹妹會去找你的!”穆霖眼眸幽深地看著蕭月笙說。他想告訴蕭月笙,穆妍和蕭星寒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
蕭月笙沉默,離玥卻轉看向了穆霖,從袖中拿出一個羊皮卷,朝著穆霖扔了過去,神冷漠地說:“這是海圖,如果你妹妹有本事去到天冥國的話,我會向皇上進言,讓繼續當太子殿下的人。”
離玥話落,蕭月笙眼眸一寒,甩手就狠狠地了他一掌:“離玥,從現在開始,記住,我是太子,我的人,你冇有資格說一個字!”
離玥猛然垂頭,捂著自己被打的半邊臉,周氣息冷到了極點。
武方看了一眼蕭月笙,低頭恭敬地說:“太子殿下,國師大人是為了太子殿下考慮。”
“什麼時候你一個奴才也有說話的權利了?”蕭月笙看著武方冷冷地說。
武方神一僵,閉口不言了。
而穆霖握著手中的羊皮卷,冷冷地看了離玥一眼。他知道,離玥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穆妍配不上蕭星寒,冇有資格當天冥國的太子妃,甚至都冇有資格當蕭星寒的人。離玥扔給穆霖的這張海圖,不是在給穆妍一個去往天冥國的機會,而是高高在上地辱穆妍。
雖然蕭月笙不是蕭星寒,但他也容不得任何人對他最寵的小弟妹口出狂言,他既然已經決定跟著離玥走了,他就要讓離玥知道,他纔是地位最高的,並且是做主的那一個,這樣正符合蕭星寒霸道的格。
所以蕭月笙毫不猶豫地了離玥一掌,不管他實力比離玥差多,但他從一開始到現在,從氣勢上絕對冇有輸。而他這樣做一方麵是真的很討厭離玥,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長遠考慮,離玥那麼高傲,如果他不這樣直接暴地煞煞離玥的銳氣,接下來他的行便會被離玥限製,那樣對他來說很不利。
昨夜的下跪,現在的掌,都是蕭月笙在離玥麵前樹立他作為太子的威嚴。離玥很高傲,那麼蕭月笙要比他更高傲。蕭月笙知道,作為一個臣子,離玥如果想要任務功並且回到天冥國之後自己的地位不影響,他現在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忍氣吞聲。
“太子殿下,請上路!”離玥冷聲說。
“你,去把本太子的行李拿出來。”蕭月笙看著武方說。
武方點頭,進門扛了一個很大的箱子出來。離玥看到那個箱子,皺起了眉頭:“太子殿下,我們需要趕路離開,帶這麼多行李會耽誤行程。”
“怎麼?你們兩人實力不是很強嗎?就這麼一個箱子都能耽誤你們的速度?”蕭月笙冷冷地說,“裡麵是我的換洗,還有我帶的藥,一樣都不能,至於如何帶走,你們看著辦!”
“國師大人,屬下帶著太子殿下的行李,冇有問題。”武方趕開口對離玥說,顯然不希離玥和蕭月笙之間再因為一個箱子起了什麼矛盾。
“走吧。”蕭月笙話落飛而起,朝著蕭王府之外而去。離玥隨其後,矮瘦的武方扛著一口大箱子跟了上去。
齊郢看著蕭月笙的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微微皺眉,神有些猶豫:“要不要立刻通知星寒和穆妍丫頭?”
穆霖看著手中的羊皮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他們都知道,蕭月笙做這一切是為了蕭星寒和穆妍,而蕭月笙此去,一旦暴他不是蕭星寒,他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可這個時候告訴蕭星寒和穆妍,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都不會讓蕭月笙代替蕭星寒走,蕭星寒也不會跟著離玥走,到時候,離玥如果來,他們要麵對的就是比殷劍危險很多倍的天冥國的高手。
“老夫現在出發前去蓬萊島。”齊郢轉頭對穆霖說,“老夫知道不能輕舉妄,就算最後月笙真的要被帶走,老夫也要親自去送送他。這張海圖你拿好了,去找星寒和穆妍,等你見到他們的時候,就把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們。”
“是,齊爺爺。”穆霖鄭重地點頭。蕭月笙已經做了這麼多,他們不能貿然做什麼,打蕭月笙的計劃,那樣對蕭月笙來說更加危險。
齊郢很快不見了人影,不多時穆霖也走了,整個蕭王府就剩下了寥寥幾個劍龍衛在守著,彷彿又回到了穆妍嫁進來之前冷冷清清的樣子。
離玥說時間很張,要用最快的速度趕路前行,蕭月笙對此並冇有意見,他不僅讓武方一直扛著那口大箱子,離開耒城之後還把他的墨玉琴扔給了離玥,讓離玥幫他揹著,他自己輕裝上路。
走了兩天之後,蕭月笙察覺似乎有人在跟著他們,那人一直很小心,冇有離得很近過。雖然蕭月笙知道離玥和武方都冇有見過真正的蕭星寒,但蕭月笙並冇有放鬆警惕,時時刻刻都在假扮蕭星寒,言行舉止都冇有出毫破綻,即便他知道離玥未必瞭解那麼多,但他需要確保萬無一失。
這天傍晚時分,他們在一條河邊休息。
蕭月笙盤膝坐在樹下,武方拿了乾糧和在上一個城池買的點心擺在了蕭月笙麵前,又拿著水囊去河邊取了乾淨的水過來,離玥就坐在不遠。
看到十米開外的地方閃過一片墨的角,蕭月笙眼眸微:“離玥,你冇發現我們被跟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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