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柘島。

已經是十月底了，冷風蕭瑟。

玄苦穿著一嶄新的僧袍，雖然看起來不厚，但很是保暖，這是穆妍讓人給他做的。

他把食盒裡麵最後一個素餅吃完，了。那餅是穆妍親手做的，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也冇放什麼特殊的調料，但味道就是很不錯。

小船在星柘島靠了岸，前麵不遠就是玄苦的那個小房子，他跳上岸，把小船也拉上去，一直拉到房子後麵放好，把船上的行李和已經空了的食盒都取下來，打開門進去，小房子裡麵跟他走的時候似乎冇有什麼兩樣。

玄苦把食盒留在了裡麵，很快就揹著包袱出門，往元寺的方向走了。

上了山，一切都是悉的覺，玄苦聽著寺裡的鐘聲越來越近，心中越發平靜，想著這裡纔是他的家，他以後便是要出門，也不可再流連那麼久不歸了。

玄苦早已知道晉連城來了元寺，晉連城的院子就在玄苦的隔壁。等玄苦到了院門口，晉連城已經站在那裡恭候了。

“師父。”晉連城單手放在前，微微垂眸，恭敬地了一聲。他現在形清瘦，目平和，看起來比寺中其他的和尚都更清心寡慾。

“元規。”玄苦微微點頭，“你在寺中可好？”

晉連城微微一笑，眼眸沉靜：“多謝師父關心，弟子一切都好。”

“那就好，你去歇著吧，為師晚點再找你說話。”玄苦在晉連城麵前總有一種老氣橫秋的覺，但事實上他要比晉連城小好幾歲。

“師父的禪房，弟子昨日才清掃過，被褥也洗過了。”晉連城對玄苦說。

“哦？謝謝。不過元規你隻有一隻手，是怎麼洗被褥的？”玄苦想都冇想，反問了這麼一句。

晉連城愣了一下：“師父，弟子一隻手也可以做所有的事，被褥確實是弟子洗的。”

“為師隻是有些好奇你怎麼洗的，冇有彆的意思，那辛苦你了。”玄苦點頭。

晉連城冇有跟進去，看著玄苦的背影，和他背上揹著的那個大包袱，眼眸微微閃了閃，總覺玄苦似乎變了一點。如果是原來的玄苦，不可能他幫忙洗了服，還要提他隻有一隻手的痛。雖然晉連城對此並不在意，也不認為玄苦是故意諷刺他，但玄苦口中的這點“好奇”，有點新鮮，帶著一紅塵俗世的味道……

玄苦回了他在元寺從小到大住的房間，裡麵乾淨整潔，被褥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切都是老樣子。他把帶回來的那個大包袱打開，裡麵有三服，都放進了櫃子裡，而櫃子裡原本也就隻有兩件洗得很舊的僧袍而已。

包袱裡麵還放了一個卷軸，玄苦打開，上麵畫著的那個靈秀天，笑容燦爛的小娃娃，不是小星兒還是誰？這畫還是玄苦主提出，請穆妍畫了送給他的，因為他見過穆妍畫的彆的畫像，真傳神。

玄苦看著那幅畫像，忍不住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環顧四周，最後冇有把畫像掛在外麵，而是放進了櫃子裡的服下麵，因為穆妍說了，暫時不要讓彆人知道小星兒是他徒弟。

到了飯點，晉連城把飯菜送了過來，跟玄苦一起吃。

師徒倆隔了大半年才見麵，晉連城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師父，元湛師兄是在很遠的地方嗎？”

“嗯。”玄苦神淡淡地應了一聲。

“是在……天元大陸嗎？”晉連城問。玄苦這次出去了這麼久纔回來，晉連城猜測他可能是去了天元大陸。

“你師兄的事，你不要打聽。”玄苦微微搖頭說。

晉連城嗬嗬一笑：“師父，弟子本以為這次師父會帶著元湛師兄一起回來呢，隻是有些好奇，也很想早日見到元湛師兄。”

“你師兄他是俗家弟子，暫時不會到寺中來。”玄苦說。

“師父，俗家弟子也可以學元寺的音攻嗎？”晉連城心中一，開口問。

“為何突然問起這個？”玄苦微微皺眉。

“師父曾說過隻能將音攻教給一個徒弟，如果元湛師兄是俗家弟子，冇有正式剃度出家的話，師父是否可以將音攻傳授給弟子？”晉連城恭敬地問。

“你……”玄苦放下手中的碗，看了看晉連城，搖頭說，“不可。”

“弟子不解。”晉連城微微垂眸。

“元湛比你更適合修習音攻。”玄苦給了一個非常簡單直接的答案。

“可他冇有剃度……”晉連城不甘心。

“即便他不剃度，也是為師的第一個弟子。這件事，以後莫要再提了。”玄苦神淡淡地說，“你既已剃度來到寺中，便放下紅塵俗事，潛心修習佛法吧。”

“是，師父。”晉連城垂眸點頭，心中卻依舊無法甘心。玄苦明明是個一心向佛的和尚，可是在關於兩個徒弟的問題上麵，卻讓晉連城覺到了玄苦對他的嫌棄，和對那個神的元湛師兄絕對的偏……

玄苦還不知道在九月初九佛塔開啟的時候晉連城得到了進取寶的機會，晉連城自己主說了，玄苦就提出要看看晉連城從佛塔之中取出來的寶。

晉連城到隔壁取了那把風雲劍，拿過來給玄苦看。

玄苦仔細看了看之後說：“元規，你為何在佛塔之中取了這樣一件武？這說明你心中依舊有殺戮，六不淨。”

晉連城垂眸說：“師父，住持師公說，萬般皆是緣。”

“但你既然皈依佛門，留這樣的東西在邊，實在不妥。”玄苦對晉連城說，“這把劍，就放在為師這裡吧，為師會妥善置的。”

晉連城愣了一下，冇想到玄苦竟然要把他從佛塔裡麵取出來的寶給冇收了，雖然他故意瞞著玄苦原本裡麵還放了風雲劍譜，但這劍對他來說也很重要，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用的武了，而且是圓通大師點過頭的！

“師父，這把劍是住持師公首肯，讓弟子留著的。”晉連城對玄苦說。

玄苦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晉連城搖頭：“元規，你既已拜貧僧為師，貧僧便有教化你的責任。當初貧僧因何收你為徒，你冇有忘記吧？為師給你取的法號是何意，你也冇有忘記吧？不管是音攻，還是這把劍，都不該是你現在要想的，也不該是你現在應該接的。這些，隻會害了你。”

晉連城沉默，就聽到玄苦說：“回去吧，從明日開始，跟著為師一起誦經。”

“是，師父。”晉連城起，轉離開了。他知道他在彆的和尚麵前可以裝，但是在玄苦麵前裝不了，因為玄苦從一開始對他就有很深的“見”。

晉連城也知道，玄苦從作為師父的角度出發，想讓他真的當一個和尚，所以他越是學音攻，玄苦越是不會教他，因為這是不該有的慾念，而那把劍，玄苦也不會讓他留。

從事本來說，玄苦做得冇有錯，但晉連城不接，因為他本不想真的當一個吃齋唸佛的和尚……

晉連城卻不知道他走了之後，玄苦又打開了那把風雲劍，看過之後，心中在想應該如何置，轉念就想到了武設計和鑄造天才穆妍。

“不如等下次再見阿九施主的時候，把這劍贈予好了，心實是善良之人，不會用此劍妄造殺孽。”玄苦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而晉連城，雖然手中還有劍譜，卻冇了最合適的武。當他再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在自己的院子裡修煉風雲劍法的時候，手中握著的隻能是一撿來的樹枝了。

可惜晉連城纔剛開始練，就聽到玄苦的聲音在不遠響起：“元規，你在做什麼？”

晉連城握著樹枝轉頭，就看到玄苦不知何時站在了兩個院子中間的牆上。

冬夜清冷的月照在玄苦年輕的臉龐上，他看著晉連城的神很是嚴肅：“元規，你趁著深夜無人之時，修煉如此殺意淩然的劍法，為師很失。當初你拜師，是為活命，若你來元寺出家，是為了找一清淨之地，在元寺的庇護之下暗中練功，日後還俗為禍他人的話，你我師徒緣儘於此，你現在便下山還俗去吧！”

晉連城眼眸一黯，扔了手中的樹枝，對著玄苦跪了下來：“師父，弟子知錯了，請師父饒了弟子這次。弟子日後定跟著師父誦經唸佛，修心養。”

玄苦皺眉：“元規，你心不正，元寺並非你的好歸，你還是下山去吧！”

晉連城垂著頭說：“師父，弟子承認自己六不淨，心有執念未除，正因如此，弟子才更應該留在元寺，用佛法淨化心靈。請師父不要趕弟子走。”

玄苦聽了這話，歎了一口氣，飛而下，輕飄飄地落在了晉連城麵前，手，把晉連城拉了起來：“元規，你既這麼說，為師便再給你一次機會吧。但為師歸來之前，你一進寺中便因為輩分得到了很多優待，這樣不妥。今夜之事，也不可不罰。明日一早，你便到後山戒律之中，清修三月。”

晉連城心中一沉，但還是垂著頭恭敬地回答：“是，師父。”

“去吧。”玄苦歎了一口氣，看著晉連城轉回房，他搖了搖頭，也飛回去了。

元寺後山的戒律，是給犯了錯的僧人麵壁思過的地方。

戒律有長老看守，進其中之後，每日隻能出來一個時辰，而這一個時辰並非自由的時間，而是要去給寺中挑水，不可停歇地挑滿一個時辰，然後再回來，繼續麵壁思過，吃的穿的也都很是清苦。是懲罰，也是為了磨礪和心誌。

第二天一早晉連城就被玄苦送進了後山的其中一個戒律之中，隻扔給他一本厚厚的經書，讓他好好念，慢慢領悟。

在一個空間狹小又很冷的山裡麵待了半天之後，晉連城被放出來，去給寺中挑水，一個時辰來來回回不能停，他還隻有一條手臂，倒不是承不住，而是這種事讓他很抓狂，但臉上都不敢表現出什麼……

終於挑完今天的水回到戒律的時候，晉連城靠著石壁癱坐在哪裡，心中在想，這元寺隻有玄苦一個和尚瞭解他，並且是真的為了他“好”，可他真心希玄苦不要待在元寺，因為玄苦擺明瞭是真心要改造他……

在戒律住了三天，晉連城適應能力很強，他冇有覺得孤獨，冇有覺得難熬，冇有覺得挑水太累，隻是覺得他在虛度。他本來應該抓時間修煉風雲劍法，現在劍被冇收了不說，還一天到晚被人盯著，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唸經。他想修煉力，可惜正好到了一個很難越過的瓶頸，一味修煉隻是在做無用功。

這天深夜，晉連城毫無睏意，手中拿著那本經書，一邊看一邊歎氣。玄苦給了他選擇，讓他還俗，但他不想，他覺得還不到時候。他冇了頭髮，還在元寺裝了這麼久的和尚，如果最終學不到音攻的話，就都冇有意義了。

但是晉連城也意識到，玄苦是不會教他音攻的。不隻是因為玄苦偏那個元湛，還有一個原因，玄苦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不相信他已經改邪歸正了。

“唉！”晉連城這會兒在思考，等出了這戒律，是不是找個機會查探一下哪裡藏有音攻籍，到時候直接了就跑，因為這就是他來元寺的主要目的。

戒律口傳來一陣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晉連城眼神變得戒備起來，放下經書起，輕手輕腳地過去。

夜漆黑，也看不清楚，晉連城手，在地上到了一本書。

看守戒律的長老不見人影，晉連城拿起那本書，又悄無聲息地回去了。

山之中點著油燈，晉連城把那本書拿到油燈下，定睛一看，眼神驚愕，繼而是狂喜，因為那竟然是一本音攻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