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一夜過去了，籠罩在永城上空的濃煙終于消散，可那刺鼻的焦臭味卻毫沒沒減，城凄厲的哀嚎聲也沒減弱。這場大火燒的實在太慘了，大半個永城化為灰燼，剩下的半個也燒的面目全非。

　十余萬人口的小城，傷亡近三分之一，幾乎家家都有死傷，甚至有的人家滿門皆喪沒有一個活口。南北兩座城門也全炸塌了，東面靠江的十三座碼頭也毀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殘破不堪、停不了大船的小碼頭。

　城的幾糧倉燒的渣都不剩，換句話說，現在的永城要糧沒糧要藥沒藥。死的了人沒有棺木沒法下葬，只能放在天擺著，活著的人沒有糧吃，這一天一夜還能靠著從瓦礫堆里挖出來的東西果腹，兩天之后怎麼辦？

　最慘的還是那些傷的人，絕大部分是燒傷，還有一些是踩踏形的骨折，沒醫沒藥只能干熬著，疼的撕心裂肺。有些人實在傷的太厲害實在熬不下去了，竟然選擇自盡，一了百了。

　太一點點落下去，在廢墟中翻撿食品的人影被漸涌的夜籠罩，模糊不清，猶如一幢幢鬼影。

　蕭烈站在半塌不塌的城墻上，死死盯著眼前這片綿延不絕的廢墟。為了搜尋顧綰，他兩天一夜沒睡覺，此刻眼仁紅的像是汪了一灘，周散發著野般的戾氣。

　余國棟站在他旁邊，也怔怔的盯著眼前這片慘狀發呆。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但腰佝僂許多，原本那一頭半白不白的頭發也突然間全變白了。

　半晌余國棟長長嘆了一聲，轉頭看著蕭烈道：“這回是老夫失策，把你連累了！老夫把事想的太簡單了，我以為和你劃清界限，不再承認你是老夫的弟子，你就跟太子沒關系了。

　以為你主請命來剿滅陳八斗，把自已裝一個只知道攻伐的莽夫，以為再假裝慘敗一場，失去戰神的名頭，圣上就會減對你的戒心，沒想到、老夫實在是沒相到……圣上竟會對你下這種毒手！堂堂一國之君，竟、竟然不惜拿一城百姓的命來陷害宗室骨……”

　余國棟淚流滿面，“昏君！昏君吶！”

　蕭烈面無表的聽著，握著劍柄的手指卻一點點收，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殺意也跟著暴起。

　許久，蕭烈咬牙道：“附近各州縣救援的糧食藥材什麼時候能到？”

　這話像是中了余國棟什麼心事，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聲一聲比一聲猛烈，像是有人在拼命的敲打一面破鼓，肺都要咳出來了。

　他哆嗦著掏出帕子捂住，蕭烈手想給他拍拍背，他卻擺擺手。好一會兒余國棟才止住咳嗽，借著夜不著痕跡的帕子折起來收進袖子。深深吸了口氣住自腔深涌上來的那鐵銹氣，緩緩的道：“恐怕三日之，無任何人來救援永城。”

　“什麼？”蕭烈眉頭一挑，眼底怒意噴薄而出。“他們敢見死不救！”

　余國棟閉了閉眼，把那陣眩暈忍過去，這才道：“何止是見死不救，他們還以預防瘟疫為名，止城中商戶私自來永城易。正因為如此，老夫才敢斷言這是圣上要害你，否則，這些地方怎麼敢推？又怎麼敢船？”

　“這群混帳！”蕭烈猛的轉往城下走。

　“站住！”余國棟回手去拽他，可蕭烈盛怒之下，他哪拽的住啊。非但沒拽住蕭烈，反被蕭烈扯的一趔趄，險些摔倒。蕭烈趕回扶住他。余國棟站穩順勢抓住蕭烈手腕子，急道：“老夫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戒急用忍，越是這種時候，你越不能犯糊涂！”

　蕭烈目掠過余國棟頭頂，指著眼前那片廢墟，咬牙切齒的道：“小綰生死不明，數萬無辜百姓慘死，先生讓我怎麼忍？”

　余國棟松開他，語氣沉重的道：“忍不下也要忍！籌糧救援的事兒，你不用管，老夫會再想辦法，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無辜的百姓死病死，至于你……盡快找到陳八斗所說的那筆巨贓，越快上繳對你越有利，這是你唯一翻盤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圣上找到借口奪了你的王爵，這可是你安立命的本，明白嗎？”

　明白！他當然明白！

　蕭烈咬牙冷笑，他那位皇帝堂叔忌憚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有除掉他的心思。可太祖皇帝曾立詔，后世子孫不可手足相殘，有違此命者驅逐出族。這里的手足可不僅僅是指太祖一脈，還指有親王爵位的宗室員。

　換句話說，只要他蕭烈頭上還頂著一個王爵，當今皇帝就不能隨便殺他，想殺他就得先削了他王位。可他的王位除了脈繼承，更多的是軍功。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功勞，除了扯旗造反，誰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眼前這個屎盆子真扣他頭上的話，那跟扯旗造反也沒什麼兩樣了！

　“聽老夫一言，千萬別意氣用事！”余國棟拍了拍蕭烈肩膀，又長長嘆了一聲。

　蕭烈攥拳頭，又一點點松開，“有沒有那筆巨贓都不一定……”

　“有沒有都要找到！”余國棟突然打斷他，面上的滄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容質疑的凌厲，“破財免災，先把這一關渡過去再說！至于怎麼做，不用老夫多說吧？”

　蕭烈倏的擰眉，冷冷的道：“我絕不會用小綰的嫁妝！”

　余國棟臉一沉，“我當初為什麼極力促你和小綰的婚事，門不當戶不對，你真以為老夫只是為了報答顧縵山當年對老夫的資助之恩，人之？錯！老夫念顧兄大恩不假，但還不屑于借你的婚事來報恩！”

　蕭烈冷著臉不吭聲。

　余國棟放緩語氣，“大丈夫事不必拘泥一時，先借來一用，將來有機會再給補上就是……”

　“我說了，我絕不會用小綰的嫁妝！一文錢也不會用！”蕭烈說完轉就走，不給余國棟再勸的機會。

　他娶小綰從來就不是為了顧家的錢財，從前是，現在也是！

　“混帳！你這是拿自已的命當兒戲！”余國棟氣的跳腳大罵。

　蕭烈頭也不回的走遠了，余國棟住怒氣，想了想回頭將云虎到跟前，低聲吩咐道：“你立刻回京面見老王妃，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