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幽暗的天給裘琮蒼老的臉蒙上一層影，房中并未點燈，顧泠的臉更是沒有毫溫度。

氣氛有一瞬的劍拔弩張，裘琮的手微微了一下。

下一刻，顧泠薄輕啟，“我還有點事。”

裘琮眸微瞇，語帶怒意，“你居然不去？”

話音未落，顧泠已拿著那封信從房中出來，正好避開了裘琮抓他肩膀的手，往外走去，“等我一刻。”

裘琮看著顧泠消失在視線中，冷哼一聲，“只一刻，晚了我就回去，讓蘇涼甩了你！”

……

夜時分，小院里清幽靜寂。

裘琮就在院中坐著，包袱和長刀以及草帽放在手邊，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正當裘琮覺得一刻鐘到了，不愿再等，站起來，顧泠回來了。

裘琮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也不想問，只拎起桌上的包袱，讓顧泠自己會。

顧泠沒解釋，回到房中，很快也拿了個包袱出來，把門關上。

裘琮見狀轉就走。顧泠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兩人都完全沒有要跟對方流的意思，但又因為蘇涼，暫時達了無言的默契。

直到離開襄月城時，顧泠才問了一句，“幾日？”

裘琮答，“七八日。”

而后便恢復了沉默。

至于吃飯喝水這樣的事，沒有任何通的況下，默認是顧泠負責。第一頓裘琮還在想顧泠會不會連找吃的都沒他的份兒，若真沒有就各管各的，結果發現是他想多了。

……

無名海島上。

傍晚時分，燥熱褪去，清風送爽，蘇涼像往日一樣，挽著岑蔓的手臂在竹林中散步。

今日走了個之前沒去過的方向，突然發現前面亮了幾分，蘇涼還覺得奇怪，按說距離海邊還很遠。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蘇涼神驚喜，“師父，這里居然有個湖！我此前都不知道！”

蒼翠竹海環繞著一個如明鏡般的湖泊，湖水邊緣倒映著錯落有致的綠竹，中央被日暮時分瑰麗的晚霞映上一抹溫的紅，層次分明又極為和諧的兩種彩，得仿若仙境。

蘇涼跟岑蔓描述了眼前的景，岑蔓臉上浮現出笑意，“聽你說的，我好像看到了一般。”

“師父，若老裘師父把我相公帶過來了，我想在這個湖邊辟出一片地方來，新建一個小院，我們倆住！”蘇涼開心地說。

一來是跟顧泠向來都喜歡有單獨的空間，兩人世界，能自在輕松，守護他們彼此的。準確來說，是三個人了，肚子里還有一個。尤其是顧泠，大概率不會待見裘琮的。

二來待裘琮回來，除非岑蔓立刻離開，否則原來的小院就不夠住了。

三來鑒于先前發生的事，雖然如今南宮倩已失去記憶，看起來子和很多，但也不能排除再次見到顧泠又看上他的可能。同住一個屋檐下到底有些不方便，保持一點距離最好。

蘇涼覺得只要提出第三點，裘琮為了南宮倩好，應該就能答應蘇涼跟顧泠單獨住的要求。

岑蔓也知道先前的事，認為這樣很好。如此，也能留下了。

在湖邊走了一圈，越看蘇涼越喜歡這個地方。雖然并不是想跟顧泠在此居，但在離不開此地的況下，盡量過得開心舒坦一點當然更好。

是夜臨睡前，蘇涼在燈下畫了一幅設想中的竹屋草圖，打算明日再細化一下，等顧泠來之后給他。他一定能做出蘇涼想象中的樣子。

“小神，你爹或許就快到了。等他來了蓋新房。”蘇涼輕著小腹，憧憬著顧泠的到來。

……

曜城。

司徒勰昨日安排了兩幫人馬，一幫到乾國去，告知端木熠關于顧泠和蘇涼欺君的事；另外一幫趕往炎國，商談結盟之事。

昨夜救回司徒瑤后，司徒勰整夜未眠，在想顧泠并未來曜城，蘇涼那方的人已經知道不在涼國，會不會是顧泠把救走了？

若是如此的話，不止是司徒靖的眼睛沒救了，接下來的局勢將會對司徒勰和涼國大為不利！乾國只要有蘇涼和顧泠在，某些況下，他們夫妻能勝過千軍萬馬！而端木熠未必會聽信司徒勰送過去的消息，就算信了，也未必會真的在這種時候選擇跟蘇涼和顧泠翻臉。

因為司徒勰很清楚蘇涼和顧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如果端木熠看清他們的本質，最聰明的做法，其實是好好利用他們來達目的。

天亮了。

司徒勰換了服，打算進宮，當面告訴司徒瀚昨夜的況。

馬車剛出越王府沒多久，突然晃了一下，司徒勰面一沉，抓住車壁，就聽外面傳來馬的嘶鳴聲和侍衛的高喊，“有刺客！保護王爺！”

司徒勰的實力遠高于侍衛，但他并未立刻出去，而是過搖晃的車簾隙，冷眼看著外面四個蒙面刺客跟侍衛手。

刺客實力很強，沒用多久，就解決了侍衛和車夫，將馬車圍在中間。

司徒勰看刺客形，確定里面沒有顧泠，也沒有昨夜被齊峻稱為“金老前輩”的老沐。讓他懷疑，這或許是乾國皇室派來的……

就在四個刺客朝馬車近的時候，暗衛現，又擋住了他們。

“留活口。”司徒勰下令，依舊端坐馬車中并未出手。他的心腹暗衛都是這些年重金招攬的高手，論實力，并不在四個刺客之下。

戰局膠著，雙方都掛了彩。

司徒勰見刺客沒有援手出現，決定親自出手，誰知他尚未從馬車里出去，那四個刺客聽到不遠傳來的口哨聲，都虛晃一招跑了！

暗衛按照司徒勰的規矩，并未追上去，以免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主子，那幾個都像是殺手。”其中一個暗衛說。

司徒勰也看出來了。殺手的招數，是不余力要取人命，四個人的狠辣程度不相上下。

但怪就怪在這里。既然是殺手，也沒有明顯的敗勢，且不遠還有同伙，沖著司徒勰來的，都尚未見到他，怎麼就撤了呢？

“主子，或許是燕云樓的人。”另外一個暗衛開口。

馬上有人反駁，“如果有人雇傭燕云樓來殺主子，且不說按照燕云樓原本的規矩，本不會接這種活兒，就算接了，出手的應該是樓主燕十八，而不是方才那幾個。”

燕云樓有規矩，不摻和皇室爭斗，一般不會接這種刺殺皇室主要員的活兒。

一來危險太大，二來容易讓整個燕云樓被皇家盯上。

倘若有雇主能耐到讓燕云樓愿意出手殺司徒勰，要麼是有特殊關系，要麼就是出得起天價的雇傭金。

不管哪種況，如此質的生意，燕十八親自出手才合理。

司徒勰知道這些，也知道蘇涼和顧泠手中掌握著巨大的財力。倘若方才真是燕云樓的殺手，且雇主跟蘇涼有關系，如果是花錢請的，司徒勰沒什麼擔心的。

但司徒勰又想到一種可能，燕云樓出手，并非為了錢，而是為了蘇涼……因為他不久之前聽說了一些燕云樓這兩年的幕，不得不懷疑有神人在背后幫燕十八，否則不會數次化險為夷。

會不會，暗中幫燕十八的神人，就是蘇涼？

馬死了，司徒勰在暗衛護送下折返回府。途中他又覺得自己或許想多了，最近關于蘇涼的事和人占據了他大部分的心神，導致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下意識地認為跟有關系，未必存在那麼多巧合……

但這次司徒勰還真猜對了。

燕十八今日一早帶著屬下抵達曜城。自己并未出手，因為先前重傷尚未好全，在得知蘇涼被抓后又趕路來這邊，沒怎麼休息，狀態比巔峰期差很多。

另外一個原因是，顧泠說過，不要拼命。

撤退的口哨就是燕十八吹的。從顧泠那里得知司徒勰實力極強，倘若他親自出手，那四個殺手想就難了。

這一次不是燕云樓接的殺人生意，而是燕十八來給蘇涼報仇的。今日只是小小的試探，先看看司徒勰邊護衛的實力。

……

回府之后，司徒勰寫了封信，派人送到皇宮給司徒瀚，而他去看了司徒瑤。

司徒瑤無礙，只是經過這一遭神有些不濟。除了老沐之外，沒見到任何人，只描述了待過的房間，但并不知道外部況和位置，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司徒勰專門介紹了原瑛跟司徒瑤認識，說希們能夠為好朋友。

他的目的是想利用原瑛保護司徒瑤，倘若真了朋友的話。就像蘇涼，用拉攏到了不幫手……

原瑛欣然應允，司徒瑤向來聽話，自然是表示求之不得。

自從司徒靖中毒那次后，司徒勰就換了一批下人，所有口的食都讓岳夫人先過目，比以前更加小心謹慎。

……

“我聽說郡主本來今年要和親嫁到乾國去的。”原瑛坐在司徒瑤床邊，神好奇地問，“你見過乾國太子嗎？”

司徒瑤點頭，“見過的。”

“冒昧問一句，你是真想嫁給他，還是只是聽從家里安排？”原瑛笑問。

司徒瑤神落寞，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原瑛：……虛偽，不承認也不否認，便不會說錯話。

但原瑛不至于討厭司徒瑤， 對只是無。畢竟，認識的時候原瑛就已經是蘇涼和顧泠的朋友了，最近發生的事讓默認把自己歸到了跟司徒家的對立面。且并不知道那晴不定的祖母到底想干什麼。

等原瑛從司徒瑤那里回客院，就見司徒勰正跟岳夫人在說話。

原瑛本想回避，岳夫人看到，便招手讓過去。

“這件事，就給阿瑛吧！”岳夫人并沒有征求原瑛的意見，開口便定下了，而原瑛甚至不知道是要讓做什麼事。

司徒勰點頭，“那就多謝岳夫人和原姑娘。”

等他離開后，岳夫人才開口解釋，依舊是命令的語氣，“你回乾國去，到玄北城，給邢冀下毒，讓他用越王的長孫換解藥！不管你怎麼做，總之要把越王的長孫救回來！越王會安排兩個人協助你！”

原瑛斂眸，“祖母，我們為何要摻和這些事？”

岳夫人聞言，面倏然沉，揚手便狠狠地了原瑛一掌，“我做什麼，需要跟你代嗎？你覺得自己翅膀了，不愿聽話了？”

原瑛像以前無數次那樣，低著頭跪了下來，“孫不敢，祖母息怒。”

岳夫人冷哼，“是我把你們姐弟養大，給你們飯吃，教你們本事！不然你們早死了！你若是再敢忤逆，我就讓你一輩子見不到原野！”

“我錯了，祖母息怒。”原瑛沉聲說。

岳夫人冷眼看著原瑛，“關于原野病愈，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千年雪蓮哪里來的？”

原瑛心中一沉，懷疑岳夫人跟司徒勰打聽過雪蓮的事，便著頭皮說，“顧泠給的。”

去年在曜城，關于顧泠跟蘇涼假親只為了得到千年雪蓮送給另外一個子的事并不是。

岳夫人一腳踹在了原瑛心口，“你跟顧泠如何認識的？你是不是也認識那個蘇涼的？說！”

原瑛搖頭，“我只認識顧泠，是在他家中出事避難的時候認識的，因我見他貌，心生慕，蓄意接近，卻被拒絕，但他知道了我懂毒的事，也知道我先前的落腳地，后來有一次找到我求解藥，欠了我的人，去年用千年雪蓮償還。沒有其他，我也不認識蘇涼！”

“為何不早說？”岳夫人厲聲問。

原瑛沉聲說，“原本是要告訴祖母的，但這次來之后，便聽說司徒家跟蘇涼和顧泠結了仇怨的事，便沒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