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椿跟了上去。

　這年殺了害全家的邪修，救了容椿。他沒有與容椿說話，也沒有要安置容椿的意思。他渾上下籠罩在可怕的黑霧里，那雙金瞳一看也不是普通凡人。是在小城里長大的姑娘，膽怯弱，對于危險，本該毫不猶豫地避開。可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容椿跟上了鬼厭生。

　沒有別的去，爹娘已經不在，一個無依無靠的，本也如水中浮萍，世飄零。

　鬼厭生沒有趕走容椿。

　容椿話很，也不會詢問鬼厭生的事。鬼厭生隨跟著，似乎也默認了這般行為。偶爾還會吩咐做點事，鬼厭生第一次與容椿說話的時候，容椿心中暗暗高興了許久，總覺得自己是被這年需要的。

　也見過鬼厭生殺人的時候，在都州，在宗門，在黑石城。鬼厭生殺人的時候，角總是噙著淡漠的笑容，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大多數時候都藏著一些瘋狂的厭世。他殺人的時候手段亦很兇殘，不管好人壞人，統統不留活口。

　容椿剛開始還會做噩夢，后來，漸漸也就習慣了。

　這年喜怒無常，總是隨手殺人。哪怕是為他做事的手下，上一刻還在言笑說話，下一刻，就能毫不猶豫地要了對方的命。所有人都怕他，覺得他是個瘋子，但容椿覺得，鬼厭生不是瘋子，他只是厭倦了這人世。

　跟在鬼厭生邊的魔族不明白鬼厭生何以要帶著一個凡人在邊，況且這凡人子容貌并不算多出。這些年，鬼厭生邊的人都被他殺了，但容椿留了下來，他從來不曾對容椿出手。旁人以為他對容椿或有意。

　但容椿知道，他心里在念著另一個人。

　每次下雨的時候，鬼厭生總會帶著他那把紙傘坐在山口，看水珠一點點地從天上落下，沒地上的泥里，直到杳無痕跡。有一天，容椿聽到他低聲念一個名字：小春。

　那時候容椿就明白了，他心中的那個人，原來小春。

　恍然大悟。

　難怪當年在修羅鬼道時，他明明都快走遠了，卻突然停下來問自己的名字。因為母親喚了“小椿”。

　一個名字，讓活了下來。

　有時候容椿也忍不住在想，能被鬼厭生放在心上的那個“小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從來沒有見到過小春的真容，想來，那子應當已經不在世上了。

　容椿覺得鬼厭生很可憐。

　他修煉的功法，與正道宗門不同，仿佛要忍噬心焚之苦，常常痛不生。他殺的人越多，功法修煉越強，反噬越重。所以他每次閉關的時候，從不讓那些魔族靠近，他不信任任何人，也怕有人趁他虛弱時要了他的命。他拼命修煉，努力突破，一日比一日變得更強。他殺上宗門、在人間隨意屠戮，仿佛立志要做一名令世人聞風喪膽、臭萬年的魔頭。

　可是，容椿時常覺得，這人的心是空的。他好像很努力地在抓住一些什麼東西，但是什麼都抓不住。好似無理取鬧的頑，做這些事是為了要誰看到，然而能看到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悲慘又可笑。

　里的黑霧更濃了，大朵大朵的黑將中人牢牢包裹，從其中傳來抑的低嚎，似有人在拼命忍著撕心痛苦。如過去無數次一樣。

　容椿垂眸，攏了攏上的衫。

　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留在這里，明明早就可以走了，離開這里，離開鬼厭生，可以過上同從前一般的，普通又安寧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和天下人恐懼厭惡的大魔頭一起，未來艱辛、前路茫然。

　或許，瘋了的不止鬼厭生一個。

　也是瘋子。

　......

　黑石城連綿多日的雨總算是停了。

　顧白嬰他們來黑石城的第三天，是都州的七夕。

　到了夜里，整個黑石城都熱鬧了起來。

　魔族與人族習不同，與晝伏夜出的鷹子倒是差不離多。白日里或是在窟里睡覺，要麼修煉，一到夜里，人人都跑了出來。

　黑石城的天本來就黑的早，一到傍晚時分，城中的燈火就亮了起來。

　小雙過來給簪星送裳，回去時正好遇到了來找簪星的顧白嬰一行人。門冬盯著小雙看了半晌，扯了扯顧白嬰的袖子，輕聲道：“師叔，他是不是也是簪星的男寵？”

　在馀峨山的時候，似乎聽那些魔族約約地提醒過。

　顧白嬰：“閉。”

　小雙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一行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溫聲道：“小殿下已經梳洗完畢，馬上就要出來了。”說罷，沖眾人點一點頭，飄然而去。

　田芳芳了下：“看著斯斯文文的，不像個魔族。”一抬眼瞥見顧白嬰的眼神，趕忙又道：“當然，比起師叔還是差了點。”

　顧白嬰哼了一聲，沒接話。

　說話的功夫，簪星已經從殿里出來了。

　梳給梳了個人族子時興的燕尾髻，發梢垂在肩上，又換了一件翠繡藤蘿的，子腰收得纖細，袖子薄而窄，整個人瞧上去俏皮又輕靈，果真如人族那些未出閣的一般。

　一出來，眾人都愣了一下。從前在姑逢山的時候，簪星頂著塊傷疤瞧不出來什麼。后來馀峨山再見，一袍寬大冷艷，如今換上尋常，站在殿前，夜風吹過，實在亭亭玉立，明艷人。

　田芳芳由衷地嘆道：“師妹，你同孟師姐站在一，咱們太焱派看著都鮮了許多。是不是，師叔？”

　顧白嬰抬了抬下，神是與有榮焉的得意：“自然，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人。”

　牧層霄輕咳一聲，小聲道：“那不是師父的功勞麼。”

　顧白嬰強調：“幻是我教的。”

　簪星：“......”

　“好了好了，”田芳芳出來打圓場：“師妹長得這麼好，還是魔后殿下的功勞，時間不早，咱們走吧。”

　－－－－－－題外話－－－－－－

　容椿拿到的劇本：反派白月替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