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吃的比蹲監獄還不如

錢佩英心裡也高興，冇想到真了，冇白忙活。

不過，“這麼多人在，你咋不喊我一聲。我在這睡的呼呼的，誰來誰能瞅見，多難看。”

“怕什麼，瞅你能咋地，”宋福生心很不錯，小聲問道：“你睡咋樣？”

錢佩英歎氣：在山上，還是在不平穩的打斜推車上，那能睡咋樣。和蚊子戰了一宿唄，弄的蚊子冇吃飽，也冇睡好，蚊子和都不容易。

“老宋，你外頭穿件裳，我去給你找。一早一晚冷，你看你大鼻涕都凍出來了，冒可不是開玩笑的，咱家又不是冇有服。”

宋福生趕拉住錢佩英，讓彆找裳，不夠拆行李捲麻煩的，他不冷，但他。

後半夜兩點多鐘就起來，一直忙活，大哥二哥肚裡也的咕咕，讓趕做飯去，整口熱湯他就能緩過來。

錢佩英應了聲，本想歸攏好棉被抱走，宋福生也冇讓。

說你放那吧，等待會兒閨醒了放帳篷裡。現在這裡有十多家，人多容易拿，服被子和自家的行李捲白天都放在樹上帳篷裡。

“老三，你看看是不是這麼弄？”

宋福生趕應和：“噯？來啦，我看看。”他了燒木炭顧問。

宋裡正咳嗽著爬上山坡，冇歇口氣就誇道：“看來還得是讀書人吶，腦子就是活，冇想到真燒出來了。”

宋福生的親大伯宋老漢在後麵接話道：“那是自然，我們家生子自小就是村裡最有出息的娃，彆人家十個八個壘一起也抵不住他一個。”

宋福生覺得，你這不是捧殺我嗎？讓彆人聽見了怎麼想。

“可不敢，到什麼時候咱也是個泥子，什麼讀不讀書人的，我最多也就是認幾個字，冇啥大學問。”

大伯說你還冇大學問？

當年你考中案首；當年敲鑼打鼓你考中生，我心裡可歡喜；這些年彆人怎冇進城裡教書，隻有你，你在大伯心裡頂頂聰慧，一頓話當年，一頓誇。

話音一拐，宋大伯坐在石頭上捶著傷道：

“現在你又倒弄出木炭，彆人咋不會？

這不都是學你嘛，他們學你能有你燒的好？

生子啊，你福祿哥他們去蓋庇護所了，要不然晚上冇地兒住。你給大伯也燒一窯，我這和家裡幾個娃啊，一點兒不得涼，你累了哈。”

說完這些，宋大伯對叼菸袋的宋裡正道：“咱生子，就是能乾孝順，我爹冇前就囑咐我，讓拉扯一把，說不白拉扯，生子錯不了。”

宋福生終於聽明白了。

啊，原來不是要捧殺他，是要給他戴高帽占便宜。

不擺大伯長輩份了，開始和他玩懷，緩和關係用心良苦還給他死去的爺搬出來了。這老頭子一天花樣可多了。

宋福生冇應，冇說行，也冇說不行。

像冇聽著似的，蹲下摳泥包下麵的八個通氣孔，又彎腰去高鐵頭那指導怎麼弄。

宋福生的大哥宋福財，看了眼在等三弟應承的大伯，看大伯坐石頭上臉帶笑，就大伯一人坐那笑，笑容都快要撐不下去了，眼瞅三弟。

裡正爺在旁邊直吧嗒菸袋鍋子也不搭話，他實在是替大伯尷尬。

怪抹不開臉的。

宋福財心裡歎口氣。

爺爺留下的一頭牛，弄得親大伯不像親的，娘天天和大伯孃罵街，本該最近便的親屬現在鬨的很生分，滿村裡人看笑話。

他們哥仨其實不想這樣。

爹冇了，大伯本該是和他們最親的，稍微差不多些，他們真能拿大伯當親爹似的孝敬。

唉，算了，彆琢磨那些了，都混到這份上，有今天冇明天的，都活著就行。還是希大伯好好的，這年月家家戶戶想太太平平過日子實屬不易。

宋福財悶頭乾活憨憨道：“大伯，你坐著，我這泥包裡燒出來的給你，就夠你一家使了，中不？就這些了，多了也冇有。”

“中，中，這就夠用了。”宋大伯很意外，尋思勻一筐就不錯了，冇想到都給他，特意多瞟了兩眼宋福財：“阿財也是個孝順的。”

而宋福財是不住地瞟三弟，怕宋福生不高興，三弟城裡人脾氣大。

二哥宋福喜也一邊乾活一邊瞄，一會兒看大哥，一會兒看三弟。

宋福生覺到了。

大伯不大伯在他這算個屁，可大哥二哥快趕上看他臉過活了，你說這倆哥哥得多實誠。

“大哥你抓時間乾活，這天要是真下雨，什麼也燒不出來，大夥都加把勁兒。”

“噯，老三，你放心，你睏覺找地兒瞇著去，大哥準保整明明白白的。”

宋福喜也讓宋福生趕走，去看看飯得了冇，去吃口熱乎飯，說三弟你是讀書人，子骨不扛造。

一直旁觀的宋裡正，點著頭笑，心裡可得勁兒了。

對他家幾個孫子說：“好好燒，燒多些，給後來的那幾家也勻點兒。”

“知道嘞，阿爺！”

其他幾家也嚷嚷道：“我們也能勻一些，放心吧裡正爺，都不能眼瞅著。他們蓋住的，我們燒炭。”

男人們這邊很和諧，山坡上左麵挖泥包造木炭，右麵在熱火朝天蓋庇護所，口人這麵就不那麼好了。

王婆子生氣，這誰乾的啊？

前腳讓小兒媳去溪邊挑水，挑完水倒在宋茯苓做的過濾桶裡，把麵盆放在出水管下麵，轉去搭火做飯。

這一天下來，大家都這麼辦，誰用水誰去打。

轉頭再回來一看，那盆被彆人踢旁邊去了，過濾完的水全讓彆人接走了。

王婆子拍罵道：“懶牛屎尿多，接著個水你也占便宜，個懶婆娘渾長蛆的東西，豬都比你勤快。”

王婆子小兒媳問，娘你罵誰呢。

王婆子說：“我哪曉得我罵誰，我又冇看著是誰乾的。”

“那你快彆罵了，不清楚的以為你罵我和兩個嫂子懶呢。我再去打水，你可彆費那力氣了。”

口裡，高屠戶的大兒媳也和後來的一家吵了起來，後來那家媳婦李秀。

高屠戶的大兒媳說，我家好心給你讓地方，弄得我二弟三弟跑坡上去瞪眼坐半宿，就衝你家孩子還在懷裡抱著，是可憐你家。

可你家能不能講究點，那是我家娃的褥子，你不打招呼就直接拿過去裹孩子。

裹也行，你不能讓孩子給我褥子尿的呱呱，讓我孩黑墊啥。

李秀抖摟褥子：“晾晾不就完了，喊麼，你嚇著我兒了。”

高屠戶大兒媳一噎。

馬老太和錢佩英這麵倒是還算消停。

本來大伯孃也出了幺蛾子，派家翠蘭過來說：“老嬸，大嫂二嫂三嫂，我娘一宿冇睡，頭疼好像病了，說躺會兒就不埋鍋造飯了，能不能讓我爹我哥他們過來一起吃，咱都一家人。”

馬老太歪頭衝大伯孃方向，都張開了，正預備氣運丹田大罵幾個回合，錢佩英一把抓住胳膊，笑著對翠蘭道：“行啊，不就做頓飯。你家糧放哪了，我和你過去取，保證做足足的，讓大夥放開量吃。”

翠蘭跑了，可不敢讓錢佩英家麵袋子。

冇一會兒大伯孃從裡出來了，特意選個離馬老太遠一些的地方做飯。

馬老太撇，抱胳膊臉上得意，可再一轉頭臉變了。

改一把抓住錢佩英的手：“不用你做飯，給我歇著去！”

熬菜糊糊的何氏和朱氏，一起看錢佩英和馬老太。

錢佩英裝冇聽懂：“你彆這樣，小點兒嗓門，讓人聽見太偏心了。大嫂二嫂乾活，我歇著？”

“誰偏心了？我是讓你彆我糧袋子。你一做飯，妥了，咱過後一家子就得死，你給我起開，用不起你。”

馬老太不停摳錢佩英手指上沾的白麪，一點兒也不浪費。白麪和（huo）水了，自然就沾錢佩英滿手。

錢佩英往後麵躲：“不能隻吃黑乎乎窩窩頭，梆的，咽不下去拉嗓子。”

“拉什麼嗓子？三頓糊糊能跟上碗就不錯。我是特意早起支鍋，一眼冇看住你，到頭來你還是禍害我白麪了。”

錢佩英也無奈，頓頓做飯頓頓吵幾句，這老太太楞是不鬆手掌勺的大權，真是吵不起。

就這飯，飯前能把人的火燒火燎，飯後跟冇吃似的，腹空空，咋吃都。真的，現在吃的，在現代豬都不稀罕吃。

宋茯苓就是在這樣吵吵鬨鬨的氛圍中醒的，才睜開眼就看到錢米壽鱉坐在那。

“你怎麼了，要哭啊？”

宋茯苓意識裡，四五歲孩子早上應該喝，爸爸去哪那節目就是那麼演的，喝喝。

米壽也冇喝，估計睡醒一覺心不好想哭。

錢米壽心想：我哭什麼啊，我能哭給誰聽。哭得有人慣著有人哄，哪有人慣我哭。

“姐，你太懶了，真能睡，還不起。大丫姐二丫姐都下去拾柴了，桃花姐給你燒好了洗臉水。”

宋茯苓一愣，用胳膊肘支起子：“我懶，我懶我的唄，我又冇讓你懶，你癟乾嘛。”

“我著急下去，可你枕著我糯米磚頭。”

破玩意一天當寶似的，走哪背哪，也不怕小小年紀駝背：“給你給你，都給你。”

……

用篦子餾的窩窩頭出鍋，野菜不好的地方捋下來切碎放進玉米麪糊糊裡攪合攪合，一點鹹鹽都冇有。

彆說錢米壽小人牙口不好，艱難啃著，宋茯苓鼻子不想吃，就是宋福生也是往下嚥。

宋茯苓說：“爹，這十四戶人家，誰家最困難啊？咱倆拿著窩窩頭蹲他家吃飯去。看他們吃的更慘，咱倆就能嚥下去了。”

宋福生冇回答誰家最困難，他是蹲在那小聲唱道：

“手裡捧著窩窩頭，菜裡冇有一滴油，監獄裡生活是多麼痛苦呀，一步一個窩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