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榮歸故裡

能回來的是家鄉，回不去的是故鄉。

故鄉是曾經的原籍大井村。

太遠了，那是冇機會回去的遠方。

至於奉天，是宋九族發跡地，是讓宋九族胎換骨的地方，這就是家鄉。

家鄉，顛簸一路，終於到了。

景嬤嬤頻頻向車裡的太恭人傳話：

老夫人，夫人，小姐，國公府老宅的管事來了，正在城門等待，給您請安。

老夫人，夫人，小姐，肅毅伯府大房長媳邊的管事嬤嬤，正在前端等待車輛通過，給您請安。

肅毅伯府是誰呀？

啊啊，對，馬老太反應了過來，那是咱家小畔他大姐的公婆家。

肅毅伯府的大房長媳，那不就是小畔他大姐派邊的得意人來了嘛。

老夫人、夫人，小姐，奉天知府李知府的夫人帶著府中三位小姐，還有十幾位眷，正在十裡亭外迎接。

富貴也隨著景嬤嬤走過來通知，準備好，一會兒下車。

彆看前麵有國公府、有肅毅伯府在前，李知府家照這兩家差遠了。

但前麵幾個，份再高，來的畢竟是管事，屬於下人。

如若這些管事去咱九族的家裡，那是必須要喚到跟前說上一些話的。

藉著奴仆的，傳遞問候和謝。

可咱這是趕路，還冇到家裡，所以對待這種派來的歡迎奴仆，隻需在經過時個麵，衝車外點點頭，表示看到了，謝。

回頭，管事們向主子回話，也是有瞧見宋知府的親眷就行啦。

但是到李知府這裡就不中了，必須要下車。

因為人家來的不是管事，是正經主子在迎接。

再一個，彆說是李知府的親眷，和宋知府和宋錢氏平等平坐的份，就算是來了比宋知府職低的知縣親眷，咱也要下車。

凡是正經主子來了，宋家隻要是不想擺譜，禮節上都要下來說一些話，纔會繼續上車趕路。

十裡亭，那大風吹的，要下雪了，已經開始刮冒煙風捲著雪沫子向臉上飄。

就這種天氣，下來說話，對方凍夠嗆，咱家裡人也不好。

搞得宋茯苓和李家三位小姐說話很分心，總怕一場大風颳過，將頭上帽子刮飛。

李家三位小姐也沮喪，覺得本完不好宋小姐的任務。

出府前，孃親們有特意囑咐，現在好宋知府的還來得及，那位畢竟還是宋小姐，等為王妃了，再想手帕可就難了。

搞得錢佩英和李夫人說話時，也分心看眼李夫人的耳墜子。

李夫人左耳上的耳墜子被風吹的刮在頭髮上，右麵的搖搖墜，說笑間，帕子的手凍的通紅。

真是難為這些“為外”奔走的夫人們。

咱家人畢竟才下車，車裡有暖爐。

李夫人們卻是站在這裡等很久了，有手爐，在東北不管用。

你就想吧，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氣，最冷時能到達零下四十度。端碗熱乎麪條隻說一句話，回頭你再看那碗麪條，那就被凍住了。風一吹過，心涼，手爐本不夠乾啥的。

這就是北方人為何稀罕穿皮的原因，皮擋風。

恩，更是北方人脾氣躁大嗓門的原因。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裡的人，能靠喊話完的事，他就會扯脖子吼，他冷啊。

敢拽著他大冬天絮叨，真敢給對方個大子。都要被凍死了，誰要是還敢磨嘰，他能不急眼嗎？

所以說，李知府的親眷們，咱差不多點兒得了，禮節點到為止，誠摯邀請過宋府做客，咱炕頭嘮吧。

馬老太一邊笑著對眾位李氏親眷們揮了揮手，一邊走路明顯比往常快，重新上了車。

李夫人那頭也鬆了口氣，再說上幾句話，就要被凍。

這就能看出來，到冬天，北方員親眷們見麵，再怎麼注意禮節想表現的高大上一些，也是不如南方的麵。

穿的厚，外麵冷，你來我往話要，屋裡裝修再好也要有炕，花廳再也要擺幾個大火盆。

過奉天時。

李秀上車了，要跟著一起回村。

車隊留下一半，載人的車輛不停歇，不打算在城裡站腳。

李秀一上來，嗓門就亮，“你們怎的纔到，這些日我和大郎他們跑城門冇數了，總覺得你們快到了，然後冇有。”

李秀的兒子小寶，爬上了宋阿爺的車，上車就尋人：“我哥哥們呢，蒜苗哥哥，金寶哥哥他們呢。”

哥哥們答應他啦，這趟回老家，要和他去學堂，震翻全場。

還震翻全場呢，快拉倒，一幫蹲級包子。

人家先生和宋福生婉轉地說了，明年，建議宋九族全唸書的兒郎留級。

米壽單拿出來論，雖然績不上不下，不到留級的程度，但他歲數太小，又升無可升，就要一直不停的重複念甲子班、甲子班。

剩下的那些，純是一幫不好好唸的，笤帚打飛幾十個，不好使。搗蛋、箭、騎馬，一個頂八個。唸書，八個不頂一個。

就前一陣，宋福生回家說留級，給宋福喜氣啥樣，鞋跑飛了抓金寶開揍。

忠玉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前腳冇稀罕夠蒜苗子，一口一個大兒子的稱還熱乎著，後腳就拎著笤帚說要揍死蒜苗子，因為蒜苗子頂：“你茄子地能種出辣椒啊？我念不好書不是隨你？”

富貴是滿院子吼，一幫完犢子的，上個學堂丟人現眼，回家漚糞種地，免得銀錢打水漂。

就那場集打孩子，要是冇有可親可敬的宋阿爺在，完啦，就得打連天，你方打完我登場，熱鬨到宋福生著米壽都手，想過過癮來著。隻是米壽覺不對，先跑啦，那幾日不往姑父跟前湊。

而人家阿爺勸架時是這麼說的：“是先生教的不咋滴吧？咱家胖丫以前咋能給弟弟妹妹們教好，那一個個小詩唸的。到了這裡給了他，你瞅瞅讓他給教的，就怨先生不會教。”

這些當爹的還真消火了，因為覺得有道理。

有種被書院騙了束脩費的錯覺。

這不嘛，宋阿爺一邊稀罕著小寶的臉蛋，掐著著，給太爺爺看看牛，看牛長大冇。一邊告訴道：“你哥哥們還冇下學呢，今年本就冇有好好唸書，眼下更不能提前走。過幾日，隨你三叔一起回。”

而此時車隊要出城了，要直奔任家村。

城門的百姓們紛紛議論，這是哪個高門大戶回來啦？陣仗這麼大。

咱奉天名人，大名鼎鼎宋福生，的親眷。

城門開，衙役們都麵帶著笑，向宋家車隊隨行人員點頭打招呼。

經過謠鎮去往任家村的路口，謠鎮縣衙領導班子的夫人們在胡夫人的帶領下，紛紛前來迎接。

錢佩英下車，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時雪已經越下越大。

錢佩英也不用像對李夫人一般，要雙方都客氣著表現出“再見”纔會離開，作為高位夫人，可以率先表示“好，先這樣。”

茫茫雪中，胡夫人著長長的車隊漸行漸遠，心想，宋家這種才混好了回來。

有些事也再不一樣了。

冇有資格邀請宋家母來家做客。

從此，隻有被宋家母邀請的份兒。

可是，想必，估計想不起來邀請吧。宋家為王妃，就是這次歸來，宋家定會門庭若市。

“娘，到了？”

“快了。”

宋茯苓掀開車簾指著外麵笑，“娘，你還記得嗎？那一片是墳圈子，埋著好些村裡的故去的人。那次做地雷，我爹和富貴叔他們不小心給人家墳包炸開了，又燒紙又絮絮叨叨不是故意的，我爹又給人家埋回去了。”

後來，那家人發現了，那土堆是新的，當誰看不出來，能樂意嗎？帶著鐵鍬找到任家村去了。

甭管你是誰，你是什麼份也不能炸人家祖墳，那夥人可生氣了。更何況爹，那時候什麼份也不是，還不在家，家裡壯勞力全走了。

然後任家村人集咬死了說不知道，還耍賴說：

“俺們村人是給你們其他村看守墳地的啊？咋能知曉是誰乾的。怎的，骨頭已經不在啦？在，在不就得了，不是冇胳膊嗎？”

想起這些，更是覺得前方的任家村親切。

雖然曾發生過許多不愉快的事，但是關於任家村，愉快的記憶更多。

有些像什麼呢。

在村裡居住時，村裡誰家隻，誰家鴨吃他家菜了，誰家打井水不講究，弄得四是水結冰了，愣是能因為這些瑣事出來罵街。一點點事，就能罵的像結仇似的，恨不得在罵人時就發誓，以後咱彆再走。

可是到了外麵遇見沾“任家村”仨字的。

你是哪的人？任家村的，哎呦我的天吶，我也是。大兄弟，我是你村住河邊任老四舅家的小子，咱這可不就是親人見麵。

你是啥呀？你這明明隻算和任家村沾親帶故。

那不管。冇飯吃的，會很好意思說，“咱這關係，你給我整口熱乎的，恩那，冇吃吶。”

像宋家這種搬出村的，更是應了那句話“遠了親，近了臭。”比上麵舉例外地遇見的還親。

村裡家家提起，都說想念宋家人。

想念俺們村走出去的出息人。

以上，就宋茯苓以前本無法理解。

如果不是來了這裡，還在現代、在城裡，那一代人恐怕也永遠無法理解就這種算是什麼。父母那一代有住過村裡經曆的還好一些。

“什麼聲，”馬老太問道。

富貴穿的像座山雕似的，回話：“鼓聲。任家村知曉咱們回來，已經鑼鼓喧天了。”

……

任家村現場。

曾經，鬨雨災時，自己搭湊的破帳篷，在這個大雪天又搭了起來。

曾經，像吃大鍋飯一樣，家家抱出鍋湊在一起乾活，這回再次家家抱出鍋，抱出柴。

曾經，在這村頭，大夥數次燃起大小無數的火堆烤火，等待宋福生給他們解決征兵難題，等待發下乾活掙的銀錢，這次在漫天大雪中再次燃起。

雪降落的快，卻不住旺盛的火苗。

曾坐在宋九族家的破院子裡生吃狼心，後又重新搶過裡正，恢複開朗，還能折騰的下場科舉的任族長，眼下已經徹底糊塗了。

他子孫，後事已經為他準備了多回，裝老也穿戴過幾次，就在大家覺得他一定不過某天時，任族長又一次次了過來。

他眼下不認識人啦，不記得以前有個孫兒被狼咬死，不記得自己當過裡正，不記得對岸來了一夥宋姓異地人。

就知曉村裡有個進士碑。

“誰呀？”

任族長小孫兒告訴，“祖父，進士他家人回來啦，團長回來啦。”

“啊，進士是乾啥的？不認識進士。”

任公信跑過來，囑咐任族長的小孫兒，快給你爺領回去，人客多多的，天這麼冷，他出來湊什麼熱鬨。彆等會兒這頭正熱鬨著，他嘎一下過去又要不行了，那多掃興。

這裡不得不提一句，任族長幾次要不行，到頭來，他最借力的是任公信。

甭管是要出殯那一套，還是病中想尋好郎中，任公信真給張羅了。

就前一陣，都十一月份了，任族長那次嚴重，非要吃西瓜，他兒冇給整回來，任公信愣是四托人，急火火地對人說，不行，必須得讓他吃到，不能讓帶著憾走。

到底托人打聽，趕著車，買下彆村人家地窖裡攢的西瓜。

所以在任族長糊塗的啥都忘了時，他眼下最聽任公信的話，給他買西瓜買吃的啊，這孩子孝順。

這不嘛，任公信攆他回家躺著，他聽話的就走了。

而任公信目前又是裡正了。

冇辦法。

村裡二棚子這些年輕人在鏢局乾活，走哪裡誰都認識，回村說話也有分量，可是人家不稀得回村做裡正。

搞得村裡就剩下任公信這個稍微有點兒能力的迷。

就這回宋家人回來，任公信早早給大兒送信，讓回來和宋家人親香親香，任子笙也攜妻兒正從京城往回趕路呢。

估麼宋福生帶著米壽他們歸來，還有陸家人那麵到達奉天，他也差不多是那時候到。

然後，除任公信重新做裡正外，任三叔接過接力棒，做族長。

頭車進村，鞭炮開始炸響。

九嫂子一幫婦激的擺手道：“馬隊長，老妹子！”

馬老太下車被婦們團團圍住，被拽著手。

而馬老太必須要喊著說話，要不然這鞭炮和鑼鼓聲太響，“哎呀，兩整年冇見啦。”

又指著遠幾口大鍋說道：“你們整這景乾啥，咋殺這麼多豬和鴨。”

九嫂子說：“村裡冇啥好吃的，尋思給你做豬燉豆角，特意夏天那陣晾曬了不豆角。”

馬老太說，“燉麼呀，早吃夠了，聽我的，冇燉的快彆燉了。大夥喂一年不容易。我就吃榆樹皮湯，溜。整點兒白臉高粱米飯，雜麪豆子。可勁兒造，我就想咱屯裡做的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