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因你們這些歃爲盟的結義兄弟，最知道當了皇帝的那人地底細，知道他不是什麼真龍天子、他也不過是個泥子出，你們對他是當好兄弟，卻不是當一個敬畏的主子………”。

楊凌說到這兒忽然覺得不妥，怎麼忘了本朝太祖也是平民出了？雖說對方是賊，邊的四員武將也不足懼，可是這種事還是講爲妙，所以馬上又轉了口。

他本來想說，以割據一地地王侯大豪起兵的，自已的名和勢力一開始就很大，投靠他的人原本就是以主公待他，一旦得國，不過按部就班，封王封候，做皇帝者不會到有威脅，自然也不會大行屠。

而青民爲帝者，卻鮮有這樣懷的，因爲他們走地正是劉六等人現在的路子，彼此之間兄弟相稱。全憑義氣和兄弟維持這種組織關係，每個人都有比較獨立地勢力，而且缺乏對大首領足夠地盡畏。

那麼他做了皇帝，最大的威脅就來自這些昔日的兄弟。這些還未明智地把自已和皇帝地份從兄弟轉化君臣父子，而且手握重兵的人。

一般這時才奪了江山做了皇帝的人，年紀也都不小了，他是沒有時間再讓這些驕兵悍將適應他們的新份，建立自已的新秩序的。爲了江山穩固，爲了子孫後代，那麼這個皇帝能採取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殺功臣。

這個怪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又能保證那些枉死的功臣真地沒有過自已當皇帝的野心呢？國有主。而統兵大將是開國元勳，結果取而代之的例子，古往今來太多太多了。

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楊凌相信以史爲鑑，這些淋淋地現實能能夠打這些人的心，在他們心裡破開一道裂痕。這些事娓娓道來，不但通曉文史的趙燧三兄弟心生警戒。對劉六楊虎等人從此再不能完全信任，就是封雷那幾個腦袋缺弦的死忠大將也得犯覈計，如今只好另尋說辭。不過雖然話收的早。看那模樣，趙氏三兄弟，顯然已經聽懂了，目地也算達了一半。

楊凌吁了口氣道：“幾位稍安勿躁，楊某此來誠心招安，分析利害，也是希你們能夠好好思考，如能一團和氣，那是最好。如果你們仍然決定刀兵相見。話已說盡，咱們也心中無憾了。再說知彼………”

橋上脣槍舌劍，林中冷箭暗戰。橋上僵持著，林中的小楚和金眼雕也在僵持著。金眼雕是一個有耐心的獵人，遠比很有耐心殺人地小楚更耐心，豔下，他靜靜地單膝跪倒在巖石上，瞇著眼睛一不。

他曾經在大雪的冬天，在一棵樹下舉箭耐心等候了近兩個時辰，等到那隻狡猾的雪狐出現，一箭將它雙耳個對穿，保持了整張雪狐皮的完整，賣了個大價錢。現在，他就是把對面樹上的小楚當了一隻狡猾的雪狐了，他在靜靜地等待著獵食。

也許他只是一個卑微的小人，可是一箭在手，又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他就不怕任何一個高手，任何一個人，在他得意的領域，都可以睥睨笑傲，我自稱雄。小楚雖在林蔭遮蔽下，卻遠比對方張，他狩獵地經驗和耐心以及他的箭技比起對方都差的太遠。

手上不停的在出汗，他終於明智的決定退出這場角逐了。腳下緩緩地向後移著，一寸寸地移著，雙眼盯著對面，對往後就要靠近樹幹了，同時上邊也沒有林蔭遮蔽，要完全暴在對方的視線之中了。

只要騰躍起，繞到巨大的古樹背面，就能借助樹幹的掩護，和另一側不探斷出的橫幹逃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了，團一彈，倒縱向樹幹，半空中一個完的轉，單掌出，在樹幹上一探一，只要繞過去，那就安全了。

青人影如同一縷輕煙，只是一閃，對面金眼雕便從石化狀態驟然復活了，開弓、離弦，錚然一聲，箭似流星一閃。

小楚的子著大的樹幹剛剛出一尺，一枝鵰翎暴烈著空氣已經掠至，那種速度就是在平地上也令人難以閃避，何況他是在空中。一個練了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的人，在萬箭攢下也撐不過一盞茶，輕功再好也快不過離弦箭。

“噗”，箭自左肋刺，穿心臟，自前釘古樹樹幹，小楚子一震,飛掠的形一僵，然後緩緩垂了下來，他的子就象那古樹的一部分，永遠地釘在了那裡。

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哪怕偶爾有采藥人從樹下經過。藉藉無名的小楚永遠消失了。

許多年後，這棵樹很湊巧的被雷火擊斷墜下谷去。很巧地，它被人撿去做木工藝品。電鋸一過。很巧的從木頭裡崩出一個鐵箭頭，中了那個無良老闆的咽，掛了。

那個倒黴的木匠被關起來審查一陣趕走了，他地小學徒就此改了行。以“做夢都想當老闆”爲筆名，以鐵箭頭的事寫了本有關生死迴、因果報應的驚悚小說，在一個最大的站上發表，蟬聯月票榜冠軍足足一年。

關於鐵箭頭的來歷，書中提到了張果老、呂賓這樣的神話人，也提到了唐玄宗派到黃河古渡口鑄造鎮河鐵牛、鐵人的大將軍，當然也提到了宋代的楊繼業，〈西廂記裡兵圍普救寺的孫飛虎，還有大明朝的楊凌，小楚還是沒人知道。

歷史。不是由小人書寫地。

金眼雕一箭中，重又半側著躺倒在石上，長長地出了口氣。他已經了三箭了。第三箭拉弦前又凝神屏氣等待良久，神氣力耗損太大，他必須得歇歇。

他看過了橋面，趙元帥站的位置已經讓出了一線空隙，他只要再幾口氣。讓繃、微微發的手臂放鬆下來，就可以出致命地一箭了。橋上那個楊凌比林中那個刺客更危險，一定得死掉。

“再兩口氣就好”。金眼雕想著，吸氣、吐氣……

天空悠悠，浩渺萬里，藍的想讓人投進去，輕的白雲，一縷樓如霧如紗，視線一角，是山斜探出來的一條枝幹，把那一天的靜謐幽深搖地生起來……

“不能等太久。就算他們談判還得需時良久，有的是大把機會，可是再過一陣兒，太的角度對自已就太不利了，，金眼雕活活手，一把攥了他地鐵胎弓，然後探頭了一眼：“很好，這角度仍然很不錯，百分百一箭命中’。

他小心向側前移，雙腳夠到下方那僅存一線的巖石地面上，從遠來，這裡僅僅是突出回折的巖石和山之間的一道小小隙，隙中滿是野草，探生出的樹枝，紅的紅、黃的黃、綠的綠，五彩斑斕。

從這小小的隙出去，卻天高地闊，一目瞭然，包括目標楊凌。

金眼雕冷笑著，反手去肩後地箭壺。壺中還有三枝箭，這種心特製的鵰翎狼牙巨箭製作不易，而且一戰他頂多得出六箭就得雙膀力，實無必要帶的更多。

一，沒有那悉的羽，金眼雕詫異地往下，狼皮鞘、錫銅箍環的箭壺還在，再往上，壺口什麼都沒有。

長箭出壺口不到四分之一，萬無掉落的道理，金眼雕詫異回頭，這一看驚得差點兒沒跳下懸崖，他太全神貫注於前方橋面了，也實未想到會有人悄無聲息地掩到他的後，這一看只看到一雙亮亮的、俏俏的眼。

那雙俏眼含煞，冷冷地問道：“金眼雕？你來這裡做什麼？”

金眼雕兩眼瞪的快突出來，半晌才結結地道：“崔………崔副帥，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趙兄，以朝廷之力，要掃中條山有何不可？楊某先禮後兵，誠意招，是不想弄的生靈塗炭，而非朝廷無力剿匪。各位好漢，你們造反，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或因吏腐敗、或因流離失所，現在朝廷正在勵圖治，改革一新，一定要造反嗎？”

“從大義上說，破而後立，談何容易？大明江山是那麼容易撼的嗎？劉六楊虎說是爲了天下百姓，秉仁義舉大事，志在濟世救民。其實卻行搶掠殺之事，要大事，要害得多百姓陷水深火熱之中？

你們這一支軍隊，戒殺掠。固然贏得義軍好評，可是你們能代表得了白軍響馬軍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們容得下你們這樣的異端？從私利上來說，你們或爲生活所迫、或激於義憤，這才舉兵造反。

如今朝廷正在革除弊政，可以說你們民反、不得不反的依據已經不存在了，強行起兵造反，只能自取滅亡。歸順朝廷，於公。行大義於天下。於私，可謀一已之利，爲一方。公私兩利，何樂而不爲？

趙兄、還有這幾位頭領，你們都是聰明人，希你們能好好想想我地話，真要把全家人的命搭上。去求那虛無縹緲的皇帝夢嗎？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其，幾位還是認真想一想今後何去何從吧”。

這一番話如槍如戟。就是封雷、劉廿七等人也默然不語了。趙燧暗一聲“厲害！”

他拱了拱手，強笑道：“國公一番肺腑之言，趙某銘記在心，這些事，回到山寨趙某還要向邢大元帥稟告一番，才能定奪”。

“好！我楊某誠心招安，自然赤誠以見，便以三日爲期，三日之。兵圍而不攻，楊某靜候趙兄佳音！”

趙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告辭！”

楊凌亦一拱手，趙燧把袍袖一撣，轉大踏去了。

楊凌默默凝視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歎：“趙燧可當一面之雄，卻非稱霸之才。此人自伐自矜，有惻忍之心，無防人之意，有慷慨之行，無狠忍果斷之力，既有意自立，即又猶豫不決、耽於義氣，不能果斷奪取所部兵權，做到上下一統，如何得大事？

我高看了他地能力了，此人還做不了中條山羣盜去留的主。唉！我自回去籌備吧，但願邢老虎能被他說，否則，三日之後，仍是難免一戰！”

楊凌一返，也向回走去，江彬、許泰急忙左右護住，伍漢超、宋小斷後，一面警戒著趙燧的行，一面後退著察看鬱鬱蔥蔥風送翠濤的叢林，直到快臨近橋頭，兩人才急急返，簇擁著楊凌進大隊兵之中。

在這橋上議，伍漢超能把防衛工作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難能可貴了。而且他藝高人膽大，楊凌上是穿著一層皮甲一層鎖子甲的，弓箭難傷。響馬盜縱有火，也斷不可用，因爲那玩意，除非軍局最好的工匠，耗時半年心打造專門的一兩枝品，準頭都差的太多。至於楊凌的頭面，憑他手中一柄劍，自可護侍的不風。

楊凌一人叢，他總算把心沉了下來。能用五石弓破甲穿地，舉世所矚，寥寥無已，伍漢超要是知道就在對面右側方的巖之中，就有這麼一位箭高手，不知那心會不會繼續沉下去，一沉到底……

崔鶯兒默默地站在巖間，枝頭搖曳的翠綠葉子掩映了地容，一向堅的心理外殼，在這四下無人、只有堅巖石的環境下，終於剝去了，出了的心。

四下無人，死人不能算人，金眼雕已經死了。

紅娘子也是從小翻山越嶺慣住山間的人，只略一打量，就相中了這個地方，這是最能清楚看清橋頭一切，又不易被人發現地地方，於是就自林中悄然了過來。只想看了眼他，然後再的溜回去。

快到巖石時，瞧見石上有人，紅娘子第一個反應就是趕逃開，因爲……自已的兒家心事如何見得了、見得了人？可是他瞧見那人手中有弓、背上有箭，正緩緩向崖邊移。

藏在這個地方，手執強弓利箭，他要殺誰？紅娘子一念及此，再也顧不得了，立即施展自在崇山峻嶺間練就地輕功夫，足不沾塵，飛掠過去。

並不想殺金眼雕，雖然這該死一萬次的混蛋差點兒傷了楊凌，不過既然來的及時，楊凌無恙，殺掉同爲山寨中人的金眼雕那就毫無立場了。金眼雕所恃是一神力，崔鶯兒打定主意，擒他回去後不待人求立即以犯山規廢了他的雙臂。

不料人無殺‘雕’意，‘雕’有啄人心。李華等人雖是中條山的坐地虎，可是趙燧、紅娘子等人來了之後，任何一個勢力都比他們大，早淪爲三流人。趙燧以義軍自稱，現在自已跑來行刺暗殺，把邢老虎、趙燧一衆主帥置於不義之地，趙燧治軍又素來講究軍規，能饒得了自已嗎？

再說一旦議功，誰會在乎這夥原中條山土匪的利益？他們不被家和姬家這兩家山西豪門給玩死纔怪。一念及此，金眼雕惡念陡起，武林中人技擊之講究避實擊虛，法配合，這巖石狹他們可擺弄不開。

自已神力無窮，這紅娘子名氣雖大，終究是個滴滴的人兒，能有多大力氣？不如一把扼死了，神不知鬼不覺，既可完大哥的命令，又不會被人發現。

金眼雕想到就做，卻忘了發達地人一樣有麻筋、一樣有道，一樣在要害被指力超羣的高手擊的時候會麻無力。所以，世上能開五石弓的人又了一個。

紅娘子取代了金眼雕的位置，也在用箭瞄準著楊凌，用一雙只有在這個地方纔能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已意和的眸子，放出纏纏綿綿的箭。

，從樹葉青草間照下來，照在那麗清減的臉上。癡癡地凝視著楊凌遠去的背影，那的視線一直追隨著，直追到他修長的子完全被人遮掩住。

人如月，香腮雪，忍看殘照清秋。明月共，漾孤蓬，天涯與君同。氣吞虎，劍如虹，笑對雲淡風清。漁弄，茄鼓，長戈吼西風。

雙眸輕輕合擾，麗整齊的睫微微眨著，兩串清淚無聲地落下，落腳下亙古無人履及的深淵。攸地轉，淡淡影彈跳如丸，瞬間閃茂的山林。

巖石上，金眼雕仰臉天，下，只有一雙眸子還約出些許澤。天空，正有一隻雕在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