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麼說，就是扇、席、銅香爐、麻手巾、藤、碑刻、裝裱也有富紳聚工設廠，規模生產了？”正德皇帝專注地聽著，口問道。

“是，這樣一來，不但產量極高，可以應付日本、朝鮮、琉球、呂宋乃至南洋諸國的大量需求，而且本錢降得極低，他們那些番國不但在質量上無法與我們相比，就是有意低價格，還是無法和我們競爭，各國商人對我大明商品皆趨之若騖”。

谷大用瞪著一雙熬夜苦背資料熬紅的雙眼，信心十足地道：“這些藩國爲了就近收購商品，在蘇杭常州一帶皆開設有駐商機構，我大明諸府道也在本地開設有大量商會，集中提供各種商品貨，現在一些信譽好、規模大的作坊、商坊，已經產生了信用付款，票行在代理、匯兌、信貸方面也有了許多新的花樣。”

他看了一眼楊凌，笑道：“國公曾向老奴提供了一種新的記帳方法，並派了幾個稔此種記帳方法的帳房師傅，較之傳統方法要好得多了，現在已在江南推廣，各大商戶均使用此種方法記帳”。

楊凌一笑，道：“蘇州織造天下第一，也是蘇州稅賦的重要來源，這方面形公公不妨向皇上詳細介紹一下”。

谷大用神一振，這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楊凌可算是搔到了他的，谷大用道：“蘇州織造絕倫，唯一的問題就是開海通商後原料和產量供應不足。

老奴組織各機戶，以參經營方式，將各自擁有十幾臺、幾十臺織機的織戶聯合在一起，現在組建了專用於織造的四家廠子。蕪湖地區還設立了專業的大型染坊和踹坊，織坊專事織布，染坊專業染布，踹坊專業布。

這些廠子每家擁有織工三千餘人，一年可出棉布1900萬匹，織品45萬匹，但因大明外需求極大，仍是供不應求，價格節節攀升，這幾家廠子本想繼續擴大生產，奈何沒有足夠的原料供應。

現在要想賺更多的錢，就只有再儘量降低本錢，所以這幾家廠子還專門組織了一些經驗富的老機工、織工，正在研究改進織機和紡車。目前已經研究出了水力多錠紡車和三層織機。棉花去籽的攪車，原來需兩人作，現在也做了大幅改進，一人可當三四人用。此外還有綾機、絹機、羅機、紗機、綢機等多種專用織機”。

正德皇帝聽得欣喜不勝，楊凌也振不已，分工越來越細，規模越來越大，技越來越高，隨著西方各國的陸續到來，需求進一步加大，轟轟烈烈的地大工業生產爲時不遠了。

但是原料問題顯然在此時也顯得更加重要，他急忙問道：“那麼原料問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不解決，必然影響進一步發展，要知道，現在西方各國已陸續來我朝洽談商務，貨流量必然進一下加大。原料不足，太過制約發展了”。

谷大用道：“現在已有富紳往山東、河南一帶聯繫定購，事先定好今年種植的桑棉數量，先付定金，秋後運來。本地不足，便從其他府道提供。同時，棉生產，還有產量不高、耗損嚴重等問題。

杭州知府嚴嵩向海事衙門專門申請了一筆銀子，用來招攬能工巧匠，研究養蠶、繅的改進，選擇優良蠶種培育，選擇優良桑樹種值、研究防治蠶病，改進育蠶、結繭、繅的方法，這些事一旦完善，原料產出可以提高幾，耗損又降低幾，則提高一倍而不止”。

正德臉上也出嘉許之，他點了點頭，忽想起曾有員彈劾江南大力發展工商，有限人力盡皆爲利而投這些產業、土地棄糧種桑、恐有傷國本地的事來，當時被他隨時丟開，留中未發，現在倒想了解一下這些方面的事。

正德問完，谷大用不呆了一下，他只顧研究如何表功，對於其他產業有何不利影響卻沒去響，方纔還滔滔不絕，皇上這一問他可沒詞了。谷大用求助的眼神剛剛投向楊凌，楊凌就呷了口茶，呵呵一笑道：“皇上，這個問題好解決，不但谷公公知道，就是微臣也是知之甚詳的。”

幾位公主聽著這些國家大事，本來都要昏昏睡了，一聽楊凌說話，永福和湘兒公主可就提起了神，兩雙明眸秋波流轉，傾瀉在他的上。

楊凌施施然地道：“皇上，上海至太倉地區原本是一片荒蕪，現如今都開闢了大棉廠，此外，山東河南地區棉桑種植也漸風氣，可以提供大量原料。再加上改進工藝，提高技減小的損耗，可以充分滿足江南織造的需要。

至於說到人力，大明現在要發展農業、發展工商，人口的確大大不足，而且棉花生產比普通糧食作所需人力一倍以上，蠶桑生產更是十餘倍以上，但是說它把勞力全部轉移到這些地方那是誇大其辭危言聳聽了。

因爲江南栽種水稻與栽種棉桑不僅在勞時間上不同，它們的勞力也完全不同，栽種棉桑主要是老弱婦嬬，在無棉桑可種的況下他們除了茶區住民可以僱採茶外，其他的人只能待在家裡無所事事，現在有事可做，不但能爲家裡賺取一份收，其家庭地位也因之提高，正是得其所哉。”

“做世界霸主，工商發展是必由之路，盲目限制棉桑並不可取，棉桑能賺錢是事實，朝廷能強迫百姓不許種桑種棉嗎？不能因噎廢食，只有另尋解決之道。谷公公，現在江南從南洋輸許多糧食吧，比如暹羅米？”

谷大用笑道：“正是，不過不是咱們主去買的，而是彼國的商船主運來，他們需要咱們的商品，就把米糧運來以易，足夠我們食用。再者，我們有金銀在手，需要時也可以隨時去買，哪個商人和金銀有仇呢？這個倒是不必擔心的”。

楊凌點點頭，又道：“此外，隨著咱們大明引進的南洋稻種、紅薯、土豆、玉米等試種功，今年大面積種植開來。也可以爲糧儲後備。再加上全國上下許多地方還荒蕪一片沒有開拓，尤其是西北、東北的逐漸平定，乃至奴兒干都司的移民開發，很快就將爲一個大糧倉。”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皇上，大明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大明，各個地方應該各展所長，江南能賺大錢，那就讓它去賺，去發展工業。陸宜農耕，就專門發展家耕，互通有無。

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吃穿用度都得各地自給自足，實不足取。就如這蘇州織戶原來從織到染整個過程完全自己去做，每戶都備齊了家活什兒，不但耗資更多，本錢和效率比起現在分工合作不知差了多倍。

況且如此合作，整個大明各府道彼此依賴加重，也更利於地方穩定。任是哪個想只憑一地之力對抗天下、對抗皇上，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正德擊掌道：“妙呀，我泱泱大國，就該有大國的氣象，豈能那麼小家子氣，說得好，說得好，正是這個道理。”

他笑逐開地對谷大用道：“大用爲朕做事一向忠直盡心，朕甚是欣。你在大同時脾氣暴燥了些，抓捕彌勒教徒牽累過甚，以致犯錯被罰，經此挫折，你的子可穩重得很了。

到了這江南後，你的所作所爲，朕非常滿意，非常開心。大用啊，朕賜你一件坐蟒袍以示嘉許。朕勵圖治，江南可是朕的支柱和靠山，你一定要給朕把它守好了！”

谷大用驚喜加，急忙跪倒在地，聲應道：“謝皇上、謝皇上，皇上恩重，老奴爲皇上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坐蟒袍啊，劉瑾當初耿耿於懷費盡心思就是沒有撈上一件坐蟒袍，正德朝有此殊榮的迄今爲止只有楊凌一個，現在他也得了件坐蟒袍，這份榮可是在八虎的老夥伴中可是獨一份了。

谷大用此鼓舞，站起繼續稟報，諸如松江布坊、嘉興榨油坊聯手組建大廠，統一規格，共同定價，批銷海外；諸如江南手工業需要，從南直隸和州的牛頭山煤礦、北直隸昌平州白羊口煤礦、太原府平定州大量購進煤礦，促使了當地礦業發展。江南富裕促進文風興盛，進而造紙作坊、印刷作坊、刻字作坊也得到大力發展等等，聽得正德皇帝眉飛舞。

楊凌見正德聽得開心，湊趣道：“皇上，這就是開流、互相合作的好了，能夠彼此促進，發展進境一日千里，與那種拘民於一地、固地自封的作法實不可同日而語。您看，江南工業發展、運輸業發展，由於需要大量用鐵就促進了山西城、河北遵化營練鐵廠的經營，每年練鐵量可達數千萬斤，朝廷收不菲。

再有福建軍局大量建造戰艦、火炮，福建城民間見有利可圖，也有富紳開礦冶鐵，他們產的鐵質地優良尤勝營，被稱爲“建鐵”，用爲製造佛郎機炮、將軍炮和鍛造的火筒槍筒，施放時可不發生裂。這一來就富了民間、強了朝廷。

這樣的事多一些，皇上建不世之功業、立千古之威名的雄心大志，何愁不能實現？”

正德皇帝扶椅而起前行幾步，眼見臉膛漲紅、神，顯然是心中激盪難以自己了，他握拳昂然站立片刻，忽地一轉，對楊凌道：“卿！朕之天下能有今日，卿勞苦功高，朕要賞你一樣東西，只要你說得出，朕就辦得到。你說，你要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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