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綠抱著裳,用兩手指頭著那條髒兮兮的手巾,一臉嫌棄地道:「這是兩個大男人穿過的裳啊,怎麼給姑娘穿?還有這條手巾,簡直臟死了——」
邵明淵轉過來,彎腰把喬昭輕輕放在椅子上。
喬昭靠坐在乾燥的椅子上,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輕聲卻堅定對冰綠道:「可以穿。」
曾經死去過,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別說是獵戶穿過的裳,就是更令其他孩子們難以接的事,只要不降其志,不辱其,都是可以接的。
要活著,替死去的家人更好地活下去,查明那場大火有無蹊蹺,看著兄長臉治好的那一天。
邵明淵深深看了喬昭一眼。
他以為,他要費一些力氣勸說這位黎姑娘的。
他出勛貴之家,自然耳濡目染貴們對飲食起居多麼講究,別說是陌生男人穿過的舊裳,恐怕就是嶄新的都難以接。
可他偏偏在北地呆了七八載,見慣了那些為了活下去而不惜一切代價的普通百姓們,見慣了在韃子的踐踏下失去了所有尊嚴的子們,還有為了保衛後的家園在戰場上灑盡熱的將士們。
除去生死,無大事。
當很多生命明明那樣頑強的想活下去而不能時,當有些生命明明很無辜他甚至要親手扼殺時,他更能會這句話。
黎姑娘和他印象里的京城貴們很不一樣。年輕的將軍想。
「把手巾給我。」邵明淵手從冰綠手中接過髒兮兮的手巾,對喬昭道,「等我一下。」
他轉出了門,大步走向廚房。
年輕的獵戶已經開始生火。
「有熱水嗎?」
年輕的獵戶有些意外邵明淵的出現,怔了怔才道:「有,有!」
他放下燒火站起來,往上了手,提起水壺問邵明淵:「要喝水嗎?才燒開不久的,不過只有吃飯的碗——」
「勞煩給我拿一個水盆。」邵明淵語氣溫和。
年輕獵戶聽了,忙尋來一個木盆遞給邵明淵。
邵明淵接過水壺,在木盆里倒一些熱水沖洗了一下,接著注小半盆熱水,把那條髒兮兮的手巾放了進去。
年輕的獵戶見了,不好意思道:「洗不幹凈了。」
邵明淵垂眸,一遍一遍洗著手巾,等木盆里的水變得污濁,倒出去重新換過,這樣用了三盆水,那條手巾總算洗得發白了。
他把手巾擰乾,對年輕獵戶道了謝返回喬昭那裏,把還帶著熱氣的手巾遞給冰綠,淡淡道:「趕給黎姑娘換上乾裳吧,換好了出來我,我就在門外守著。」
他說完,轉走了出去。
冰綠攥著那條溫熱的手巾,不由看向喬昭:「姑娘——」
喬昭披著漉漉的長發,咬了咬舌尖對冰綠點頭:「換!」
冰綠一聽,再不遲疑,忙把喬昭上的下來,著手巾又猶豫了一下:「姑娘,冠軍侯好像把手巾洗了——」
所以您真的不嫌棄嗎?
「啰嗦,給我乾!」喬昭又冷又疼,沒了多力氣,只得瞪了冰綠一眼。
冰綠心一橫,拿起手巾替喬昭乾,從兩套裳里挑了稍微乾淨的一套給喬昭換上了。
乾爽的裳穿上,喬昭頓時有種活過來的覺,輕聲吩咐冰綠道:「把我下來的裳擰乾,給我把頭髮包起來。」
這些活計冰綠做起來沒有問題,很快就幫喬昭包好了頭。
「你也換一下吧。」喬昭按著腹部道。
「婢子——」冰綠看了另外一套裳一眼,搖搖頭,「婢子還是不換了。」
嚶嚶嚶,姑娘為什麼有勇氣穿啊!寧死不換!
「換上!」喬昭語氣堅決。
小丫鬟忙把裳換上了。
雖然很有原則,寧死不穿臭男人的裳,但姑娘的話死也要聽啊。
喬昭滿意笑笑,抬眸一眼門口,輕聲道:「請邵將軍進來吧。」
「噯。」冰綠應了,抬腳往外走,心中卻有些納悶:為何姑娘和冠軍侯不侯爺,一直邵將軍呢?明明侯爺聽起來更威風些。
冰綠來到門口,就見邵明淵手中拿著一張虎皮立在那裏,目一直盯著廚房的方向。
聽到靜邵明淵轉頭,把虎皮給冰綠:「讓黎姑娘圍上吧,我去廚房等著熱湯。」
冰綠抱著虎皮進屋,給喬昭披上。
瞬間被溫暖包圍,連腹痛似乎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溫暖而緩解了,喬昭完全不在意虎皮傳來的淡淡腥臭味,舒了口氣。
手指輕輕了,把虎皮拉得更。
見喬昭臉好看了些,冰綠悄悄鬆了口氣,恢復了活潑本,小聲道:「姑娘,邵將軍去廚房等熱湯了。」
喬昭抬了抬眉,沒有說話,目投向門口。
廚房裏,兩名獵戶正忙碌著,見邵明淵過來了,中年獵戶扭頭道:「公子,您先歇著去吧,喝點熱水暖暖子,等湯好了我給你們端過去。」
「不用了,我正好烤烤裳,等湯好了我端過去就行了。」邵明淵走過去蹲下,接過年輕獵戶手中的燒火。
他低垂著眉眼,認真撥弄著火堆。
兩名獵戶互視一眼,悄悄轉了往外走。
「二位還是和在下待在一起吧。」邵明淵頭也沒回,淡淡道。
兩名獵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公子還有什麼事嗎?」中年獵戶問。
這一次,邵明淵回過頭,語氣溫和:「並沒有,在下很謝二位的幫助,想與二位兄臺隨便聊聊。」
他說完,轉過頭去,低頭繼續烤著的裳,心中卻嘆了口氣。
這兩個獵戶雖看起來忠厚,對他來說,神遮掩卻太拙劣了,和那些在北地遇到的偽裝大梁百姓的細作相比相差甚遠。
是黎姑娘與侍的狼狽讓他們忽然起了心,還是他給出去的銀子讓他們陡然生出貪慾?
財人心,他能做的,就是不給他們犯錯誤的機會,彼此好聚好散。
可惜站在邵明淵後的兩名獵戶卻不這麼想,二人以眼神流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臉上出猙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