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皎紅著眼睛看著娘。
「姑娘,您若還在意老奴,就去把絹花拾起來。」
黎皎咬了咬,彎腰把絹花撿了起來。
那絹花做工良,雖被擲到地上依然無損半分,戴出去定會惹人艷羨,黎皎撿起來時卻只覺刺眼又屈辱。
「我的姑娘啊。」娘抬手,憐地了黎皎冰涼的面頰,「以後娘不能陪著您了,您一個人在這宅子里就更不能意氣用事。老夫人對您是真心疼的,您要多討老夫人的歡心,莫要把這份疼推到別人那裡去。」
「娘,祖母現在已經開始疼三妹了——」
娘搖搖頭:「姑娘想岔了。論份,您是原配嫡長,三姑娘是繼室所出;論分,您自小常在老夫人邊,三姑娘幾個月前還常常頂撞老夫人呢;論人心,您自失母,三姑娘卻有一個護短的母親,老夫人天然便會多疼您幾分。所以無論從哪方面看,三姑娘都是越不過您去的,您要做的就是穩住了,不要再被三姑娘抓到把柄。」
黎皎垂首默默聽著,想到馬上要與娘天各一方,撕心裂肺般地疼。
娘輕輕著黎皎的發,嘆道:「姑娘啊,再熬熬就好了。」
「熬熬熬,為什麼我的日子就是熬,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熬出頭呢?都怪我命不好,不會投胎,從小就沒了娘——」
娘握住了黎皎的手:「姑娘別這麼說,要說起來,嫁人才是人最重要的『投胎』呢。人這輩子在娘家不過十幾年,在婆家才是漫長的一生啊。姑娘討了老夫人歡心,老夫人定然會把您的親事放在心上,等將來嫁個好人家,您的好日子就到了。至於三姑娘——呵呵,姑娘何必與一個沒了名節的人置氣,依老奴看,三姑娘恐怕要在西府當一輩子老姑娘了,縱然一時得意,將來到死看子侄輩的臉,又有什麼好下場?」
黎皎一怔,緩緩點頭:「娘說得對。」
黎大姑娘那些鬱悶和挫敗,在聽到娘這番話后頓時散去許多,嫁個好人家的意識在心頭越發清晰起來。
「大姑娘,老杜家的收拾好了嗎?老夫人命老奴送出去。」青松堂的容媽媽來了東院。
「娘——」離別真的就在眼前,黎皎最後一希徹底破滅,痛哭出聲。
「姑娘莫哭,老奴在老宅會燒香拜佛,求您順心如意的。一定要記得老奴的話,自個兒好好的——」
娘隨著容媽媽一步三回頭走了,黎皎伏在人榻上哭了許久,才神冰冷止住了哭聲,低低吩咐大丫鬟春芳幾句,昏昏沉沉睡著了。
春芳從西府後門出去,直奔國子監。
在國子監就讀的監生雖然要守點放學,但家中要是有個急事還是可以通融的。
黎皎對唯一的弟弟格外重視,早吩咐邊的丫鬟與國子監守門的混了個面。
春芳塞了些銀錢給門人,不多時得到信的黎輝就急匆匆走了出來。
彼時天已經熱起來,黎輝走得急,出了一頭的汗。
「春芳,可是大姐有什麼事?」
春芳哽咽著道:「三公子,您快回去勸勸大姑娘吧。大姑娘的娘被三姑娘趕回河渝老家去了,大姑娘一直哭,都哭得閉過氣去了。」
黎輝一聽抬腳便走,等趕回西府,一眼看到照壁上的松鶴延年圖,一下子冷靜下來。
既然只是春芳來尋他,大姐況應該不會太糟。他還是先弄個清楚,以免再像那次一樣氣急敗壞去尋三妹麻煩,反而落個難堪。
見黎輝忽然停住腳,春芳有些意外:「三公子?」
「你先回去看看大姑娘怎麼樣了,我跑了一的汗,先換過裳再過去。」
知道三公子在西府和大姑娘心中的地位,春芳不敢置喙,屈膝一禮匆匆往雅和苑去了。
黎輝換過裳去青松堂給鄧老夫人請過安,這才匆匆趕到黎皎那裡。
一見黎皎兩眼紅腫如桃子,孤零零躺在人榻上,黎輝頓時心疼不已,走過去在一旁坐下,輕輕了額頭,發現沒有發熱這才放下心來。
「三弟?」黎皎睫,睜開眼來,一顆晶瑩的淚立刻滾落下來。
「大姐,你別傷心了,還有我在呢。」
黎皎撲進黎輝懷裡,痛哭失聲:「三弟,娘被趕走了,我心裡真的難極了,我長這麼大娘從沒離開過半步啊。我知道,我不該怪三妹的,可一想到從今以後再見不到娘,我的心就如刀割似的,嗚嗚嗚——」
黎輝聽得心疼,又忍不住皺眉,由著黎皎哭夠了,才開口勸道:「大姐,這件事我聽祖母說了,確實怪不到三妹頭上。大姐與娘雖然分深,可娘仗著分就敢糟蹋三妹的名聲,這樣的罰是該得的。」
「三弟?」黎皎頓時止住了哭聲,震驚看著黎輝。
黎輝笑笑:「我知道大姐心不好,以後我都早些回來,多陪陪大姐,大姐莫要傷心了吧。」
黎皎默默咽下一口老,死死忍著才沒有發火,勉強笑笑道:「知道了,輝兒真是懂事了呢。」
黎文那邊收到喬昭派人送去的好料,滋滋帶著料就去了何氏那裡,把料往何氏面前一放,道:「讓人用這些料給我裁幾裳穿吧。」
何氏驚疑不定:「這是——昭昭送的?」
「對啊。」
「老爺不是不穿綾羅綢緞嗎?」何氏驚訝極了。
以前每每用上好的料做了裳送給老爺,都被他黑著一張臉拒絕了。
誰知黎文用一種「你有病」的眼神看著何氏道:「這話說的,綾羅綢緞誰不穿啊?」
「那,那怎麼以前我送的——」
黎文肅容打斷何氏的話:「那能一樣嗎?閨長大了,知道孝敬我了,我高興還來不及。要是吃你的、用你的、穿你的,我不吃飯的了?」
黎文覺得何氏實在是白長了一個好模樣,簡直愚不可及,眼風掃到面前的好料子又嘆了口氣。
罷了,念在給他生了個蕙質蘭心的兒,當娘的蠢點就忍了吧。
黎大老爺難得沒有抬腳就走,板著一張俊臉道:「了,開飯吧。」
何氏歡喜得腳下打飄,暈乎乎命人通知廚房裡加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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