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陶然就起來了, 吃了早飯,就打著傘出了門。
雨小了很多,但是天霾, 他坐車到了梁家, 開門的是梁母,見到陶然, 很高興的樣子,說:“陶然啊, 快進來。”
“我來看看平哥。”
“他還在睡覺呢, 你進來吧。”
“梁老師在家麼?”
梁母搖搖頭, 小聲說:“他還在醫院呢。”
走了幾步,忽然又把陶然拉到門口,小聲說:“和平昨天也不知道是了什麼刺激, 都去醫院了,醫生讓他不要再什麼刺激,可是昨天這孩子的媽媽出車禍了,如今還在醫院呢, 不敢讓他知道,你多開解開解他,我跟他說什麼他都沒什麼反應。”
陶然吃了一驚, 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您放心。”
他推門進了余和平的房間,房間的窗簾拉著, 裡頭黑朧朧的,余和平躺在床上,被子隻蓋住了半個。
陶然走到床邊拉開了窗簾,窗外就是高低起伏的樓房,再遠便是長海大學,全都沐浴在小雨中,霧蒙蒙的一片。
他回頭說:“天都亮了,平哥,你還不起?”
余和平不說話,也沒什麼靜。陶然走到床邊,趴下來拍了拍余和平的胳膊,余和平睜開了眼睛,迷怔一般看著他。
陶然看見他這個樣子,心頭有些酸,笑著說:“還不起來。”
余和平坐了起來,耷拉著腦袋,忽然又哭了起來。陶然愣了一下,手便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可能生病了。”余和平沙啞地說。
“怎麼了?”陶然輕聲問。
“我心理不正常,像個瘋子。”余和平說。
“胡說八道,誰說過你不正常了?”陶然說,“我看你很正常啊。”
余和平垂著頭,兩隻手纏在一起。
“其實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如果我是你,經歷你經歷的那些事,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可能早就崩潰了,真的,平哥,我真的很佩服你。”陶然說,“你就是太妄自菲薄了,你比你想的要好。”
陶然說著就站了起來,說:“快起來,我專門來找你的,你總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吧,我媽說想見你呢,今天中午包餃子。”
余和平掀開被子穿服,陶然就走到窗口,拉開了一點窗戶給房間氣。雨聲更明顯了一點,余和平抬頭朝陶然看,見陶然雙手在兜裡,背著站著,清瘦俊秀,板直。這樣的陶然,總是讓他自慚形穢。
比不上,這輩子都追不上。陶然擁有的人生,他這一輩子都達不到。
中午的時候梁東回來了,見余和平和陶然出去了,就跟梁母商量了一下余歡的事。梁母說:“也不是我狠心,你跟只是談朋友,又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出了這事,你還是要聯系的親戚朋友過來,讓家裡人管。咱們幫忙著照顧余和平就已經夠了,你說呢?”
梁東說:“家裡沒什麼親的人了,男人死了,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就一個哥哥,跟關系也不怎麼樣,我倒是見過一次,但是他哥哥一家人都在長明縣,如今不知道怎麼樣呢,長明縣都被淹了,現在也不方便回去。”
梁母歎了一口氣,覺得這就是一塊燙手山芋,撒手不管吧,於心不忍,可要管,這生死大事,還牽扯到那麼多醫療費。
“警已經判了,那司機負主要責任,那姑娘年紀不大就開了一輛好車,家裡也不缺錢,人也算負責任,說醫療費都算他們家的,花不著咱們什麼錢。”梁東說,“我跟也算緣分一場,不能扔下不管。”
梁母點點頭,說:“我知道你不是個會攢錢的人,要是急著缺錢用,我給你,我攢了不呢。”
梁東點點頭,一夜沒睡,眼睛都是紅,胡茬也冒出來了。梁母聞見他上都有味了,讓他去浴室衝了一下,換了一服,才又趕到醫院去了。
余和平跟著陶然去他家了。是劉娟的意思,覺得下雨天也沒地去,余和平就是一個人呆出病來了,來他們家,熱鬧一點,而且也實在可憐余和平,想看看他。
余和平很有機會深了解一個家庭,如今接了陶家,隻覺得這一家人簡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家,父母慈,兒孝順,和諧滿。
他如果生在這樣的家庭裡,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
中午他們要吃餃子,劉娟搟麵皮,陶然在旁邊包,陶建國呢,就在臥室裡看電視,典型的中國傳統家庭模樣。
余和平問:“我能跟你一起包麼?”
“剛才就想讓你幫幫忙,沒好意思你。”陶然說著就給他讓出一點空。余和平趕去洗了手,坐在旁邊學包餃子。
他沒包過,不會,陶然就很細心地教他。劉娟在旁邊看,兩個男孩子雖然都坐在那裡包餃子,給人的覺卻是不一樣的。的兒子陶然坐的筆直,清瘦溫和,余和平則有些向和氣,這樣對比,陶然就顯得更有男孩子樣,更優秀一些。其實論模樣,余和平並不比陶然差,就是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翳和病態。
余和平總是包不好,的歪瓜裂棗一樣。陶然指著他包的幾個說:“媽你看平哥包的餃子……”
余和平臉微紅,抬手蹭了一下鼻子,那麵就蹭到鼻子上去了。陶然拿起來一個說:“和平牌餃子。”
余和平不好意思地咧開角,出一點微笑來,白白的牙齒,纖細的脖子,烏黑的頭髮,糯而病態的好看。劉娟就想,如果把余和平給,余和平可能會被養和陶然一樣優秀的孩子。
余和平在陶家過了一個很舒心的上午,吃了午飯他就要回去了,劉娟還讓他帶了一份餃子:“給梁老師他們嘗嘗。”
“裡頭還有你包的呢。”陶然笑著說。
這一次包的餃子很多,劉娟讓陶然給盛昱龍也送一份。陶然打算先送余和平回去,再往周家去一趟。因為下雨的關系,公車上很很空,他們倆一前一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陶然怕盛昱龍不在家,於是就先給他打了個電話。結果盛昱龍說:“你要是再不給我打,我就要給你打一個了。”
陶然靠著座椅說:“你給我打電話幹嘛,沒什麼正經事。”
“下雨天沒事乾,打麻將都老想你。”盛昱龍說。
陶然看了看前頭坐著的余和平,說:“我等會去找你,我家今天中午包餃子,我媽讓我給你送點。”
“早說,我過去吃。”
陶然手指頭在車窗上劃著,問說:“我是去周家呢,還是去你家?”
盛昱龍愣了一下,趕說:“我家,我家,我這就回去。”
陶然掛了電話,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裡都是甜意,被前頭的余和平聽見了。余和平看著窗外來往的車輛,還有街邊店鋪朦朧的燈。
盛家和梁家並不完全順路,余和平就對陶然說:“你不要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來回倒車太麻煩。”
陶然點點頭,說:“那我下一站就不下車了。你路上小心點。”
余和平走到公車門口,扭頭對陶然說:“你幫我謝謝陶叔叔和劉阿姨,我剛才沒好意思謝他們,也謝謝你。”
“客氣了。”陶然說。
車站到了,余和平下了公車,撐開傘跳到站臺上,回頭朝陶然揮了揮手。
余和平朝梁家走了過去,路上很多積水,只能沿著路邊用石板鋪的小路走。遠傳來長海大學的鈴聲,路邊的樹木都籠罩著水霧,清冷的不像夏天的天氣。因為下雨,小區外頭的街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余和平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見梁東出來。面容憔悴的梁東看見他停在門口,說:“和平,我跟你說件事。”
快樂是短暫的,只有苦格外長久。他也只有這一上午的好時。余和平手裡的袋子掉在地上,飯盒裡的餃子滾落出一兩個來,是他包的,的變了形,面目猙獰而可。
而陶然在靠近紅房子小區的時候,過車窗看到了撐著傘往家走的盛昱龍。他立即站了起來,好像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等公車在下一個站臺停下來的時候,他立即下了車,撐著傘往回走,走了幾步卻忍不住了,開始跑,一邊跑一邊衝遠的盛昱龍喊道:“盛昱龍,盛昱龍!”
他跑的快,雨都飄落他臉上去了,可再清冷的天氣也掩不住他青春的:“盛昱龍,盛昱龍!”他大膽而肆意地直呼他的名字,從未想過人的名字也有這樣讓人興和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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