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凌靜姝忙著結凌靜嫣，陪伴凌霄的時間了許多。

盧泓倒是每天都陪著凌霄，耐心地指點教導他經義和時文。凌霄獲益良多，他和同齡年相的機會不多，頗覺得新鮮。盧泓又是刻意哄著他，兩人很快就變得稔起來。

凌靜姝派人凌霄到秋水閣來吃午飯，凌霄很自然張口邀了盧泓兄弟一起過來。沒想到凌靜姝會因此而不快。

即使什麼都沒看見，也能從凌靜姝忍不耐的語氣中聽出冷漠。

“阿姝，”凌霄有些不安地扯了扯凌靜姝的袖，小聲地問道：“你是不是不太高興？”

凌靜姝的神立刻和下來，語氣輕鬆歡快：“人多在一起吃飯熱鬧，我怎麼會不高興，你別多心了。飯菜已經備好了，我們現在就過去。”

說著，挽起凌霄的手，又笑盈盈地握住了凌靜嫣的手：“嫣堂姐，我們一起進去。”

被有意無意冷落的盧泓盧潛：“......”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各自掩飾住心底的黯然失落，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

飯菜當然很盛。沒有長輩在場，也了拘束。

凌靜嫣掃視一眼，忍不住笑道：“今天是要吃全魚宴麼？”

一桌上的菜有大半都是魚，清蒸紅燒糖醋煲湯種種做法不必細說。

“阿霄最喜歡吃魚了。”凌靜姝微微一笑，簡單地解釋一句。然後夾起一塊魚，仔細又耐心地剔除了所有的魚刺，再放到凌霄的碗裡。

凌霄從小就喜歡吃魚。眼睛看不見之後，吃魚就了一樁麻煩事。凌靜姝不願假手旁人，剔魚刺的事一直都是親手做的。

凌霄的碗裡快堆滿了，凌靜姝才停了手，聲道：“阿霄，魚刺已經剔過了，你可以放心吃了。”

凌霄歡歡喜喜地嗯了一聲，埋頭吃了起來。

凌靜姝見凌霄吃的歡快，臉上也漾起了笑意。

那一抹清淺溫的笑容，瞬間點亮了麗的臉龐，眼波流轉，如寶石般熠熠閃亮，流溢彩。

在那樣攝人心魄的容下，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盧泓呼吸一頓，難自地凝視著。

那樣的灼熱，那樣的專注。

讓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凌靜姝偏偏就視而不見，含笑爲凌靜嫣夾菜：“嫣堂姐，也不知這些飯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別愣著，多吃些。”

凌靜嫣定定神，笑著應了一聲。

這麼一個風度翩翩的年坐在面前，姝堂妹竟然毫不爲所。這份定力，實在令人驚歎。

“姝表姐，你一直給霄表哥剔魚刺，又爲嫣表姐夾菜，自己還沒吃呢！”盧潛笑嘻嘻地打破沉默，一邊熱的爲凌靜姝夾菜，轉眼間就堆了一碗：“你這些日子胃口一定不好，看著清瘦了一些。還是多吃一些的好。”

面對這樣的熱，凌靜姝也不好一直繃著臉，只得道了聲謝。

至此，飯桌上沉默又詭異的氣氛纔算稍稍溶解。

“明天就是祖母壽辰了。你準備了什麼生辰賀禮？”凌靜嫣好奇地問道。

凌靜姝笑道：“早就準備好了。我替祖母做了一雙鞋，你呢，準備了什麼？”

“我本來打算給祖母做服的，不過，母親說我紅不緻，做好的服祖母也一定看不上。後來便改做了香囊。香囊裡放了些幹花之類的，有安神醒腦平心靜氣的效果。”

姐妹兩個絮絮叨叨地說著閒話。

盧泓到底隔了一層，不便吭聲。

盧潛就沒什麼顧忌了，笑著道：“我爲外祖母抄了一本佛經。”又興致地問凌霄：“霄表哥，你給外祖母準備賀禮了嗎？”

凌霄有些尷尬，小聲說道：“我原本也想親自準備賀禮。可我的眼睛看不見，沒辦法抄佛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凌霄眼盲，食起居都要人照顧，本不可能親手準備什麼賀禮！

盧潛暗暗懊惱，忙笑道：“有這份孝心比什麼都重要。就算什麼都沒送，外祖母也不會介懷的。”

凌霄勉強笑了笑，眉宇間卻有些怏怏不樂。

“我倒是想出了一個點子。”盧泓忽的笑道：“不用費太多心思，又能博外祖母開懷。”

凌霄臉孔一亮，一臉期盼地問道：“泓表哥想到了什麼辦法？”

盧泓湊到凌霄耳邊低語數句。凌霄邊聽邊興地點頭。

凌靜姝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本想張口詢問。可一看到盧泓脈脈含的雙眼，心中便覺得反胃，默默地將話嚥了回去。

......

凌家在定州是名門族，凌大爺做著京，凌五爺又是定州城裡赫赫有名的風流名士，遊廣闊不在話下。再有遠道回來的做著冀州刺史的婿盧安，凌老太太的七旬壽宴自然辦的風熱鬧。

一大早，凌府便開了正門迎客。

登門賀壽送禮的客人如雲，凌家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齊齊上陣招呼客人，忙的腳不沾地不可開。

凌靜姝也不得清閒。和凌靜嫺凌靜婉凌靜嫣姐妹幾個，得負責招呼隨著長輩來做客的妙齡。

有資格登門來做客的，都是定州城裡有些名氣的閨閣千金。和凌靜姝大多相，見面免不了要熱絡寒暄一番。

半天下來，凌靜姝說的口乾舌燥，嗓子都快冒煙了。

凌霄因爲眼盲的緣故，不便出面招呼客人，倒是樂得悠閒自在。一直乖乖地陪在凌老太太邊。

來給凌老太太祝壽的眷們，在和凌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免不了要惋惜地看凌霄一眼。

這個漂亮秀氣又聰慧的年郎，偏偏遇到意外雙目失明。不能讀書習字，食起居都要人照顧，和廢人無異。實在是可惜。

凌霄對這些異樣的目渾然不察......或許察覺到了，可又能怎麼樣呢？從八歲起，他就生活在這樣的目裡。久而久之，不得不習慣。

道賀送禮的賓客終於告一段落。

凌老太太今日神極佳，竟也沒覺得疲倦，對淩氏笑道：“你爹走的早，這麼多年我一直撐著將你們兄妹養大，這一晃眼的功夫，我也老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活到七十歲還這麼神奕奕的，確實是高壽了。

淩氏自小就甜，對凌老太太是哄慣了的，聞言立刻笑道：“娘，你面紅潤神采奕奕，看著最多五十多歲，哪裡顯得老了。”

凌老太太被哄的開懷一笑。

一直默不吭聲的凌霄忽的笑道：“祖母，孫兒也爲你準備了壽辰賀禮呢！”

凌老太太頓時來了興致：“既是準備了禮，怎麼剛纔不隨著姝姐兒們一起送上來？”

“孫兒準備的禮不一樣。”凌霄笑容清澈，像不解世事的孩一般，帶著不染塵俗的天真。

凌老太太素來疼惜凌霄，憐地笑道：“到底是什麼禮？被你這麼一說，祖母心裡倒是又好奇又期待了。”

凌霄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祖母壽辰，孫兒特意做了一首詩獻給祖母。”

原來是做了賀壽詩。

凌老太太饒有興致地聆聽。

“福酒飄香衆客停，如收福祿壽仙靈。東樓翠嶺蒼松鶴，海闊懷一世榮。壽至祥來映日月，比歌賦對祝高齡。南天移置參榕樹，山賜仙桃已亭。”凌霄徐徐誦，聲音清亮聽。

凌老太太頗有見識，聽得喜笑開，連連點頭：“好好好！這首詩做的真好！今日祖母收了這麼多賀禮，就屬這份禮最合心意了。”

凌老太太一發話，別人自是要湊趣誇讚幾句。

凌霄出了迴風頭，心中十分歡喜。可惜阿姝陪了一堆去園子裡賞花，沒在這裡，不能分他的喜悅。

一個悉的年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霄表弟，你這首賀壽詩做的實在好。”

凌霄咧笑了：“得多謝泓表哥給我出了這麼好的主意。”

盧泓倒是沒有居功，謙遜地笑了一笑：“我只隨口一提，這首賀壽詩都是你自己做出來的，我半點忙都沒幫上。”

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道：“霄表弟，你剛纔是不是想去找姝表妹？你一個人行走不便，我陪你一起出去找吧！”

凌霄一愣，很快點了點頭。

盧泓按捺住心裡的喜悅，趁著衆人沒留意，和凌霄溜出了堂。

和凌霄結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這是接近凌靜姝最便捷的法子。最妙的是，這回趁著人多，將盧潛也甩下了。盧潛總是跟在他後，害得他想剖白心意都找不到機會......

盧泓正心思旖旎，凌霄忽然停了腳步，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泓表哥，你是不是喜歡阿姝？”

盧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