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問題，令盧泓措手不及，瞬間就紅了臉。

明知凌霄看不見，盧泓依然心虛地移開了眼睛，不怎麼自然地咳嗽一聲：“霄表弟，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凌霄耳力靈敏，順著聲音看向盧泓：“我這麼問，自有我的用意。泓表哥只要回答我就行了。你喜歡阿姝嗎？”

喜歡！

當然喜歡！

他對一見鍾，他爲神魂顛倒輾轉反側。每日費盡苦思，只爲了能多見一面。偶爾說上一兩句話，便心花怒放，一整日都是好心。

凌霄頗有耐心地等著，半晌，盧泓才鼓起勇氣點了點頭。想到凌霄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凌霄也沒覺得意外。

眼睛看不見，可他還有敏銳的聽覺。每次一提到阿姝的時候，盧泓的聲音裡就會有難以抑制的激。見了面，哪怕阿姝再冷淡，盧泓也是高興的。

這樣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麼？

“今日祖母壽辰，府裡的客人很多。阿姝要招呼客人，現在去園子裡，就是見了，也沒機會說話。”凌霄低了聲音笑道：“等午宴過後，戲班子開始唱戲了，我悄悄阿姝到秋水閣。你別驚別人，也獨自過來。有什麼話，就和阿姝說好了！”

盧泓既驚又喜：“你說的都是真的？霄堂弟，你沒騙我吧！”他一直想找機會和私下獨說話，可惜苦無良機。沒想到凌霄今日會主提起此事。

這簡直就是天掉下來的好事。

凌霄含笑點點頭。

盧泓一把攥住凌霄的手，激地有些語無倫次：“霄堂弟，謝謝你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凌霄咧一笑，心裡卻暗暗想道。我這麼做，可不全是爲了你。

阿姝近來心思頗重，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盧泓的緣故。與其這麼曖昧不明地拖著，倒不如讓他們兩個面對面說個清楚明白。若是阿姝對盧泓也有意，自是皆大歡喜。

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也能讓盧泓早點死心。

......

凌府裡搭起了高高的戲臺子，又特意請了定州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

戲臺邊放置了許多桌椅。男客和眷們各坐一側，一邊看戲一邊低聲說笑，頗爲熱鬧。

凌靜姝和凌靜嫣坐在一起，不知低聲說了什麼，一起對視而笑。

“姝堂妹可真是厲害，這才短短幾日，就和嫣堂姐這麼絡了。”凌靜嫺話語裡的酸意遮也遮不住：“不知道的人見了，指不定以爲們兩個是親姐妹呢！”

和凌靜嫣一開始鬧了些不愉快，就算是有心想親近些，一時也拉不下這個臉。眼睜睜地看著凌靜姝和凌靜嫣親好，心裡莫名地憤憤不平不起來。

凌靜婉笑了一笑：“嫣堂妹難得回定州住些日子，估著很快就應該回京城了。姝堂妹和再要好，也不可能跟著去京城。你有什麼可介懷的。”

說的也有道理。

凌靜嫺的心氣頓時平了不，拈起糕點送口中，看起戲來。

整日待在宅裡，出門做客的機會極，每日來來去去看的都是那幾張臉孔，所做的無非是讀書刺繡彈琴作畫之類的。今日戲班子唱戲，自是人人看的興致。

此刻的戲臺子上，一個白淨英俊的武生昂首屹立，手持長刀，威風凜凜。另一個扮相稽的小丑，一邊跑一邊翻著筋斗，引來陣陣喝彩聲和道好聲。

凌靜姝生喜靜，對聽戲沒什麼興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凌靜嫣閒話。

丫鬟景玉悄悄走了過來，低聲說道：“九小姐，爺嫌聽戲鬧騰，不想待在這兒。讓你陪他回秋水閣呢！”

凌靜姝不疑有他，立刻笑著應了。

......

凌靜姝笑盈盈地邁步進了秋水閣，喊了聲：“阿霄。”

凌霄不見蹤影，一張意想不到的俊臉卻映眼簾，眉眼含笑，和煦如春風：“姝表妹。”

竟是盧泓！

凌靜姝的笑意陡然沒，聲音冷了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阿霄呢？”莫非他是尾隨著凌霄來的？

盧泓略一猶豫，才說了實話：“是霄堂弟特地讓我來這兒等你。”

凌靜姝：“......”

凌霄這是要做什麼？！

凌靜姝皺起了眉頭，腦海中掠過一個不怎麼妙的猜想：“阿霄爲什麼要讓你來見我？”

的嫌惡冷漠，宛如一盆冷水澆下來，將盧泓的欣喜激澆滅了大半。臉上的笑容也微微僵：“霄堂弟也是一片好意，想讓我們兩個有機會獨片刻，說會兒話......”

“不必了！”

凌靜姝冷冷說道：“男有別，瓜田李下總得避嫌。而且，我們兩個半點都不，我不覺得有什麼可說的。你先離開吧！”

盧泓再也笑不出來了，深藏在心底的話衝口而出：“姝表妹，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你這麼討厭我？對我從來不假辭？”

爲什麼？

凌靜姝扯了扯脣角，眼裡沒有半點笑意，頭也不回地吩咐：“白玉，你去門口守著，，不準讓任何人進來。”

今日府中有戲班子唱戲，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湊熱鬧了。如今秋水閣裡空無一人。白玉細心地關上門，守在院門外。

盧泓站在遊廊下，凌靜姝站在院子裡。兩人隔著三米左右的距離，遙遙相對。

期盼了許久的獨忽然就了現實。可盧泓的心卻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

從不正眼看他的凌靜姝，今日終於擡起麗明亮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盧泓，你剛纔問我的問題，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

盧泓想說什麼，卻又強自忍住。

“你沒做錯什麼。”因爲你還沒來得及。

“你對我的心意，我也猜出一二。不過，我對你並無半分男之。所以，我不願讓你有半點誤會。”

這一生，我再也不會重蹈覆轍，再也不會因爲你的溫深容。

凌靜姝的語氣很平靜，看著他的眼神裡沒有了平日的厭惡，就像看著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這樣的平靜，甚至比之前的冷漠厭惡更傷人。

盧泓俊臉微微泛白，強自鎮定：“姝表妹，我們兩個相時日尚短，你對我的人品還不悉。對我提防戒備也在理之中。”

“我和你們姐弟一樣，自喪母。我知道沒有親孃的滋味，我自小勤苦讀，希早日考中科舉宗耀祖出人頭地。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留意過同齡的，更沒想過終大事。可那一日在花園裡遇見你，我便對你一見傾心。這些日子我想盡法子接近霄表弟，也是爲了能借機多見你幾回。霄表弟看出了我的心思，特意爲我製造機會和你獨，表心意。”

“我已經想好了。等過了今日，我就向父親母親提起我們兩人的親事。如果蒼天垂憐，我有幸娶你爲妻，這輩子我一定會對你全心全意。”

“你若是不信，我現在就對天立誓。皇天在上，我盧泓鍾凌靜姝，今生今世此不移。如違此誓，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面容俊的年，深款款地傾訴心聲。

這一幕，足以虜獲所有閨閣的芳心吧！

前世的，便是沉醉於這樣的溫深，輕易地付出了一顆心。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賴著他，懷著滿腔對未來的憧憬，嫁到了盧家......可誰能想到，只短短幾年，他就變了心！拋棄妻子，留在了京城，再也沒回過定州。

落到那般悽慘的境地，都是因爲他！

巨大的恨意和強烈的痛楚在心中激盪不休，凌靜姝的聲音也尖銳激起來：“你怎麼想都是你的事，和我無關。我對你沒有半分好，也從沒有嫁給你的想法。你的話說完了就走吧！”

盧泓所有的表都僵住了。

一腔熱誠的表白，換來的卻是無於衷的拒絕。換了誰，都做不到坦然面對。更何況，盧泓斯文有禮的外表下，從來都不缺世家子弟的優越和年得志的驕傲......

盧泓抿脣角，忽地大步走過來，在凌靜姝面前堪堪只有兩步的距離才停了下來：“我到底是哪裡不好，爲什麼你這麼討厭我，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

他有個好出有個好父親，他是盧家的長房嫡子，將來會是盧家的家主。

他自聰慧，過目不忘，讀書極有天分，早早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前途不可限量。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風度氣質俱佳，是人人稱道的年。

這樣的他，凌靜姝怎麼會半點都不喜歡他？

盧泓難以抑制洶涌澎湃的緒，忽然出手握住的手。剛到的手指，還未來得及將纖長的手握掌心......

凌靜姝臉陡然蒼白，全似痙攣了一下，心頭涌起強烈的反胃噁心，踉蹌著後退一步，然後哇地一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