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化縣城。

江櫟唯風塵僕僕而來，進城後很快到了聯絡地點，已有人在裡面等他。

“江大人，久違了。”

來人果真是寧王派來的使者，如同對待朝中大員一般，此人執禮甚恭，一如江櫟唯昔日在朝當的模樣。

江櫟唯沒有過多廢話，單刀直道：“我已跟錦衛指揮使錢寧見過……你回去跟王爺說，這邊全都準備妥當，只等沈之厚領兵南下，幾百條船會將他自以爲強大的艦隊給包圍起來，管保讓他死無葬之地！”

使者很滿意，點頭嘉許：“如此甚好，就是不知那位錢指揮使是否可信？”

江櫟唯打量使者，淡淡一笑：“他是否可信很難說，不過現在他確實已經走投無路……朝中多人想讓他死？錢寧倒戈我方的意義，不在於其能否對付沈之厚，殺沈之厚其實他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沈之厚死後，昏君邊要靠他來充當應，王爺對接納此人非常期許。”

使者笑道：“這個錢寧，乃市井無賴出，本事再高，又怎能跟江大人這樣科舉出的朝中大員相提並論？這種人王爺不過是利用他，等事後將之除去便可，又或者將他委命到不起眼的位置上，不會威脅江大人您的權位。”

似擔心江櫟唯有不滿，使者特意對此做出解釋。

“哼！”

江櫟唯只是輕哼一聲，對於使者的解釋並未往心裡去。

使者拿出一份書函，遞過來：“這是王爺給您的親筆信，王爺的意思是……讓你想辦法跟倭人中的上位者通個氣，請他們派人幫忙刺殺昏君……”

“以王爺所知，倭人中練家子不在數，其中有個專司暗殺的行當做忍者，不子從小就接專業殺人訓練，非常之危險，如果可以利用這種人來刺殺昏君的話……”

江櫟唯皺眉：“昏君邊戒備重重，有那麼容易得手嗎？”

使者笑道：“若換作普通皇帝當然不可能，但這個昏君卻不然，他年紀輕輕便胡作非爲慣了，經常跟人糾纏不清……男人或許在其他時候很警覺，但在跟人纏綿時必會放下所有戒備，衛也會鬆懈，現在拉攏到錢寧，若不好好利用一下的話，豈非……”

江櫟唯眉頭皺，直接打斷使者的話，輕聲問道：“王爺收攏錢寧，真實目的卻是爲此？”

使者搖頭：“有些事，必須要利用一切有利條件，無需擔心會打草驚蛇……我們現在主要目的是對付沈之厚，同時謀求刺殺昏君，造朝廷一片大，如此可以在短時間促王爺登基……那昏君沒有兄弟，也沒有子嗣，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好好把握……算不算暴殄天？”

“你儘管放心，就算倭人不派忍者來，王爺那邊也會有類似的安排，但你還是儘可能請倭人出馬，畢竟專業和不專業是兩碼事……至於錢寧那邊，不能說得太清楚，免得他臨時反水……嘿嘿，給他幾個婀娜多姿的人，送到昏君邊，他肯定樂意。”

江櫟唯臉沉，顯然並不支持派什麼忍者去行刺朱厚照，他認爲這麼做會暴剛收買的錢寧這個臥底，得不償失。

但既然是寧王的決定，江櫟唯不再反駁，當即沉著臉道：“就怕皇帝死了，寧王也沒辦法控制大局……你別忘了，按照親疏遠近，皇位繼承人多半會在憲宗幾個兒子的後代中選擇，怎麼都不到寧王一脈……要想得到皇位，最重要的還是要果斷起兵，以最快速度拿下南京，靠謀詭詐的手段不可能得到皇位。”

使者笑道：“毋須江大人擔心，人馬早就備好，而且此番昏君在江南，只要能順利將之除掉，就可以號令天下，誰人敢不從？”

江櫟唯即便不怎麼贊同此話，也只能微微點頭，無意跟來人爭辯。

……

……

江彬跟寧王使者見過面後，心鬱悶，因爲事不控制，讓他產生一種無力。

“顧嚴兄何必擔心呢？”

就在江櫟唯準備離開時，屋門後走出來一人，卻是早就躲在帷幕後面，剛纔的對話被此人聽了一耳朵。

“你爲何在此？”

江櫟唯沒料到自己跟寧王的手下對話時，會有人聽，而他也沒有發現端倪。

來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材高瘦，眼神銳利有神，顯得極爲明幹練，腰間佩著一把劍，氣息悠長。

看著對方太高高鼓起，雙手強壯而有力，江櫟唯就算是武進士出，依然小心謹慎……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眼前這位的對手。

來人道：“寧王說要刺殺昏君，你應該到高興纔是……只要昏君死了，對沈之厚最大的支持力量就沒了，如此一來就算在下一步海上鋒中無法除掉沈之厚，以後你再想報仇，不也更容易嗎？”

江櫟唯黑著臉沒應答，顯然不贊同此人的說法。

來人再道：“至於刺客的事，你不用去麻煩倭人，我就可以幫你，但不是白幫忙……”

江櫟唯皺眉：“你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來人笑道：“銀子、人，或者權力，我都看不上眼，我要得到的東西不能直接告訴你，等事後你幫我做到便是……我只能保證，那一天你一定有能力幫到我的忙。”

“鬼話！”

江櫟唯不屑一顧，“真有那麼一天，你相信我會幫你？連我自己都不敢保證！”

來人笑得很舒暢，“到那時你有不幫的理由麼？不過眼下……我手頭暫時有些，你得拿一萬兩銀子出來，現在我是在幫你做事，不能越庖代俎，必須要用你的銀子活……”

“我推薦給你的刺客絕對是那種手非常敏捷矯健的，而且我還有配套的辦法，無需把所有希都寄託在錢寧這樣的小人上……你是否願意配合呢？”

江櫟唯道：“只是一萬兩銀子？”

來人笑道：“果然財大氣，由此看來海上那幫人不缺銀子，是吧？想來也是，他們有西洋人作靠山，背後有金山銀山，一萬兩銀子對他們來說本算不了什麼，但在大明地界卻可以做不事。”

“有這一萬兩銀子到底，我能打通當今聖上邊的關係，還可以收買眼線，獲取報，就連沈之厚的軍中況我也能給你弄來……顧嚴兄，這筆買賣你穩賺不虧啊。”

江櫟唯臉冷峻，顯然他對此人有極大的顧忌，甚至不敢出言拒絕。

“你找來的人，我要親自見上一面，至於送到陛下邊後要怎麼做，不能由著你的想法來。”

江櫟唯一咬牙，道，“現在你只能聽命於我，而不是我聽你的，事後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前提是寧王大事已，否則免談。”

“好。”

對方很爽快，直接答應了江櫟唯的要求。

江櫟唯再度點頭：“銀子我會讓人送到南京，你派人接收便可，但我要警告你，若是你敢背地裡來，甚至將此事泄出去，就算千山萬水，我也會讓人殺了你，寧王也不會放過你！”

……

……

江櫟唯終於回到自己的老巢，之前的事仍舊讓他心有餘悸。

“公子，您可回來了。”

江櫟唯臉沉，一名五十歲上下的老僕走到他面前，恭敬行禮，“在您離開的這幾天裡，城裡突然出現陌生人暗中調查您的況，咱們分散在城裡各街巷的聯絡點都被人踩了，幸好弟兄們閃得快，不過還是死了兩個人，都是被人一刀砍死，連什麼人乾的都不知道。”

江櫟唯一拍桌子：“還能是誰，一定是沈之厚！”

老僕有些遲疑：“沈大人正在海上，很可能不是他做的……最大的可能還是錢寧的人，畢竟錦衛用慣了刀，錢寧擔任指揮使後，從江湖上張羅了一批好手，或許就是他們乾的……公子，要不咱現在出城躲躲，您還是別留在城裡了。”

江櫟唯一擺手：“我暫時走不了了……你當我進城來是作何？有一筆大買賣需要我主持，現在已有人查到我頭上來了，一定要儘快把事辦妥，把貨運上船。”

老僕神張：“公子，您是說跟韓當家的買賣？不是暗中有傳言，說韓當家立不正，想投靠沈之厚贖罪麼？”

江櫟唯冷笑不已：“沈之厚會看上他這樣的商人？他或許沒看清楚形勢，江南地界做買賣都要給沈之厚幾分面子，便在於有汀州商會打下的基礎，江南各地經濟幾乎都爲沈之厚控制，韓乙不是沈之厚的人，跟我們做過買賣，以沈之厚錙銖必較的格，怎會容得下這樣上有污點之人？”

“這……”

老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他很清楚，就算再大的道理，在自家公子這邊也講不通。

江櫟唯自負到了一種近乎盲目的地步，而且隨著他失勢，這種自負反倒愈發加深。

江櫟唯道：“按照預先商議，韓乙派來的人應該會在明天城外跟我接頭，幾十車貨也會運上船，這些貨便當是引沈之厚南下跟我們戰的餌料，至於真正的貨會從南邊登船，幾天會這批貨會運到各島，這次買賣……我至能賺十萬兩銀子。”

“公子，這可是筆大買賣啊。”老僕高興地說道。

江櫟唯神間滿是不屑：“再多的銀子，我也看不上眼……能一輩子當賊嗎？我不過是寧王所託，到賊寇邊當細作罷了，本來指外戚張氏兄弟能幫到我，誰知他們本不堪一擊，被沈之厚輕易便扳倒了，結果現在要想對付沈之厚，還要我親自手。”

老僕問道：“公子您要上海船，跟沈之厚統領的船隊戰？”

江櫟唯搖頭：“我又沒帶過兵，爲何要跟他正面作戰？沈之厚本事再大，也要屈服於天意，他在陸地上很能耐，在於他手上有強大的火，但連戰連勝讓他昏了頭，哪裡想到現在倭人手上的火威力同樣強大？船隻比他多，人也比他也多，他憑何取勝？呵呵，還帶了一羣北方的旱鴨子來跟南方人戰，這場仗還沒打他已經輸了大半！”

“公子英明。”

老僕這會除了恭維話，什麼都說不了。

……

……

沈溪要出兵了。

這次他直接帶領船隊穿過舟山羣島，一路往南，跟倭寇乃至佛郎機人組的“聯合艦隊”開戰，這一戰很可能會奠定未來幾年大明的海疆格局。

從紙面實力來說，沈溪的船隊顯然沒法跟“聯合艦隊”相比，甚至佛郎機人的大船近乎就可以戰勝沈溪的船隊，若再加上倭寇的船隊，沈溪此行就像是找死一般。

“大人，咱手下那些兔崽子都準備好了，知道要跟倭寇開戰，一個個都神著呢。”

胡嵩躍和宋書出現在沈溪面前，二人看上去神不錯，笑嘻嘻的，不過沈溪能從他們的眼神裡到心的擔憂。

當天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船隊在近海整齊列隊，將士開始陸續乘坐靠港的中小型船隻出海，到外邊吃水深的地方登上大船。

宋書道：“定海衛派來十幾艘船接應，但都很破爛，這些船要跟賊寇的船隻開戰，怕是起不到什麼作用，連最基本的火炮都沒配備。”

說話間，宋書臉上閃過一抹遲疑之，顯然是對這場戰事有所擔憂，不過他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顯然對於沈溪的領兵才能，宋書還是抱有期待心理，哪怕心中覺得這並不是討賊的好時機，但沈溪既然做出決定，他便無條件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