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發現端王府的下人的準備工作簡直堪稱完。

未出客棧門口,便備好了轎子,登上轎子，直接到達城河邊，然後車伕擡著轎子到船艙。從此至終,只需要像個大家閨秀般文雅嫺靜地端坐著,便抵達了目的地，連個臉都不用到。

阿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過紗窗看向外邊河岸,兩岸上空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岸邊的臺階上有人在放花燈許願，提著花燈的人們來來往往,不時地能看到岸邊街道上的各盛景，有雜耍有戲臺有高蹺……一路看過來，讓人眼花繚。

果然坐在船上看此等夜景別有一翻滋味。

船艙裡只有三個姑娘,陸禹在隔壁的船艙，雖然說是一起遊河，但卻仍是分隔開來。阿竹覺得這樣很好，也方便詢問昭萱郡主到底怎麼回事。

“別看了，告訴我你要幹什麼？”阿竹扯住湊到窗前猛瞧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笑道：“沒幹什麼，難得端王表哥如此平易近人，自然要多榨他一些。你瞧這種畫舫，若不是皇子，一般人還真難乘坐一遭。我也是沾沾他的，他樂意我自然也樂意。”

阿竹認真看了會兒，發現這姑娘真的是純粹想要佔人便宜罷了，沒有其他歪想，不撇道：“若是長公主知道這事，非想辦法將你塞到端王府不可！說不定過幾年你就是端王妃了！”

“放心，我不給知道！”昭萱郡主拍著脯道：“就是知道我娘那子，所以我纔不敢對哪個權貴世家子多瞧一眼，免得老人家以爲我喜歡，又要去折騰了。”然後用手肘撞撞阿竹，小聲道：“我夠姐妹吧，知道機會難得，便將你上來了。你也不用太驚訝，端王表哥骨子裡可是清高得，看不上咱們這些臭未乾的小丫頭，他不過是因爲救過你，纔會對你關心一些。你別說，他邊伺候的那些婢每個都萬里挑一的絕，雖然他沒娶妻，但他的人可真不，怨不得沒人會懷疑他有問題……”

喂喂喂！這麼八卦真的好麼？

阿竹角了下，終於接了的說法，可是，不知爲何，仍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嚴青坐在旁邊爲阿竹剝花生米，見兩人湊到一起咬耳朵，外頭又有些吵，幾乎什麼都聽不到。

突然，外頭響起了煙花的炸聲響，擡頭去，便見京城上空各的煙花在夜空中閃耀，麗極了。

昭萱郡主興致地拉著阿竹起，跑到甲板上看煙花。

甲板上已經有人了，披著件黑鬥蓬的端王站在船頭，風掀起了他的發稍，和著袂在風中飛舞，周圍的花燈繁華如廝，卻不知爲何，給人一種寂寥之，讓人不敢輕易過去打擾。

阿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發現昭萱郡主拽了拽的手，不敢過去，便明白昭萱郡主似乎對他不若表面那般熱，心裡還是有些疏離的。

天上的煙花足足綻放了一刻鐘，京城的夜空方恢復平靜，唯有星子閃爍，在這寒冷的春夜中，繁華過後，有種冷星依舊之。而這座皇城中，仍是熱鬧非凡，遠的喧譁聲、竹聲紛至沓來，錯一種盛世繁華朝代中特有的迤邐夜景。

昭萱郡主有些意猶未盡，又回到了船艙中繼續賞夜景。

阿竹站在船艙口，扭頭看向船頭的方向，正巧背對著們的男子突然回過頭來，讓嚇了一跳。

周圍的線並不明亮，阿竹無法看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對方卻能就著掛在船艙前的燈籠將看得一清二楚。纖細的姿，清麗的面容，盈盈站在那兒，已初迷人的神韻。

“胖竹筒，過來！”男子清潤的聲音響起。

阿竹遲疑了下，便踱步過去，跟著他一起到了隔壁的廂房。

廂房裡一片暖意融融，擺放的件無不奇雅治，四周放著火盆，旁邊還擱放了添加溼度的水盆，香爐裡燃著香料，讓進門的人有種之。阿竹心中讚歎，不愧是位王爺，遊個湖都是五星級賓館的，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陸禹解了鬥蓬，自有丫鬟接過，然後又端來了清水讓他清潔臉和手，乾淨的帕子拭去水漬，等他倚著榻而坐時，懷裡已經抱著一個緻的手爐。

阿竹也得到了心的伺候，懷裡同樣抱了個更小巧緻的玉手爐，面前是一盞霧氣騰昇的果茶。阿竹端起淺抿了一口，頓時有些驚奇。

阿竹擡眼，便見對面的男子目凝視著，神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但那雙眼的冷意卻不減，讓又有種被冷盯上的覺。等一杯茶喝完，阿竹見他不出聲，只得著頭皮道：“王爺今兒心不好麼？”

等話說出口，阿竹頓時心裡有些後悔，怎麼就管不住呢？一定是先前昭萱郡主的胡說八道，讓一下子大意了。

陸禹卻笑起來，問道：“你怎麼看出本王不開心？”

阿竹眨了下眼睛，淡定地道：“猜的！”

“胡說八道！”他突然直起，手掐了的臉一把，發現這張小臉雖然瘦了不，但是依然綿綿的，起來就如上等的玉，手不錯。

覺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又蹭了下，阿竹驚得撇開了臉。等做完這作，趕擡眼看他，果然那雙目裡的冷意又深了一些，偏偏他滿臉漫不經心，彷彿並不怎麼在意這種拒絕——尼瑪這個男人一定是雙重人格，說不定是個暗系的，暗地將仇記在心裡以後快準狠地來報復呢。

陸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道：“本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胖竹筒說謊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爲呢。”

阿竹角搐了下，低頭認錯，“是臣無狀了，請王爺見諒。”

室一時無聲，只有外面傳來的各咱喧譁，更顯得此的安靜得詭異。

半晌，陸禹方開口道：“胖竹筒，本王心裡確實有些事無法作決定，你說本王該怎麼辦纔好呢？”

阿竹心裡一驚，又擡頭看他，見他微蹙著眉，半倚著榻，神間有些苦惱。阿竹不免想起了宮裡正在安胎的皇后，皇后懷孕雖然是件喜事，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卻不是喜事。而且皇后今年已經四十有七了，以現在的年紀生產，還是第一胎，恐怕危險不。

聽說端王是從小被抱到翔宮由皇后教導長大，也是唯一能在翔宮長大的皇子，與其他的皇子不同，意義非凡。但也因爲如此，使得他自小便爲皇子們攻擊的對象，以前有皇后護著還好，現在皇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會做何選擇。

當然，除此之外，端王是由皇后親自教導長大，恐怕他心裡對皇后的尊重不比親生母親，無論皇后是生男生，他心裡都不會快活，因爲皇后這胎實在是危險，讓他更難選擇。

“王爺，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過去了，就沒事了。”阿竹含糊地道，“就像臣小時候，那次遇襲，孃、丫鬟、護衛不僅被人殺死，還被肢解，臣當時被孃藏在草叢中，親眼看著親近之人慘死，整整幾個月都無法安然睡。不過走過了這個坎後，又有王爺白天時勸，終於走過來了。”

陸禹聽了會兒，不由出笑容，笑道：“本王當時可是強迫你跟著讀書習字下棋，做不好還罰你，哪有勸你？”

阿竹也笑了，眨著眼睛道：“就是因爲白天有王爺佈置的功課才使得臣再也不會胡思想，方能捱過去。王爺大恩大德，臣一直放在心裡，只希王爺一生康泰，長命百歲！”最後忍不住又一本正經地拍起了馬屁。

看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陸禹手指又了，不過最終沒有再像小時候那般將攬到懷裡，心裡有些憾長大了，又憾現在太小了。

敏地發現他眉宇鬆了幾分，阿竹心頭也跟著鬆了幾分，知道自己今日的使命完了，趕提出告辭。

陸禹揮了揮手，便有丫鬟過來，帶阿竹出去。

阿竹看著這些走路悄無聲息的丫鬟，以前就見識過甲一的手，指不定這些丫鬟都是編號的。而且們實在是太過麗了，也不知道陸禹從何蒐羅這麼多漂亮的丫鬟，讓忍不住也差點和昭萱郡主一樣，認爲這些丫鬟都是他的人了。

不過……

阿竹又小心地看了眼倚在榻上看起來俊如畫的青年，乾淨而俊雅，怎麼也無法想象他會陷那等-的猥瑣模樣。

想到這裡，打了個冷，不敢再讓腦大開了。

陸禹突然覺到什麼，了眼阿竹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剛纔那小丫頭回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雖然無法辯識人的五，但卻有著直覺一般敏銳的察力，並不阻礙他對事的辯認。更何況那小丫頭在他眼裡是獨一無二的，臉上稍有一些異樣都瞞不過他，就不知道繃著張臉在想什麼不著邊的東西了。

那小丫頭離開了，彷彿空氣中只剩下一縷淡淡的馨香。

陸禹手指輕輕地敲著榻邊緣，眉眼斂去了所有的清潤溫和，顯得清冷得過份，他思索了很久，終於在想起那句“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過去了，就沒事了”時，忍不住笑了。

小丫頭在關心他，他自是懂得。小丫頭是個胡思想的，恐怕也從皇后懷孕這件事分析過朝中形勢了罷，相信現在很多人都在看著皇后若是誕下皇子，他會被置於何地，會不會被皇后放棄。皇帝敬重皇后，一般皇后的話能聽得進幾分，若是皇后真的放棄他，他的下場之艱難，可想而知。

“陸闐，三月之前，本王要見到荀太醫的後人。”陸禹突然說道。

屋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回到靖安公府時，夜已經深了。

阿竹和嚴青是被長公主府的馬車送回來的，靖安公府的人也沒有懷疑，謝過了長公主府的人，阿竹和嚴青一起回了五柳院。

“三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嚴青怯生生地說，“現在太晚了，我不想回去。”

阿竹一看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就覺得心臟不住。若是個不認識的人擺這副弱的模樣，心裡指不住會惡意地揣測那人是個心機深沉的小白花，但是若是自己帶大的妹妹，阿竹又覺得這小白花裝備太好了，簡直是正妻的命小妾的技能，還不能將丈夫把得死死的就太沒天理了。

於是阿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去拜見了嚴祈文夫妻後，又將給家人買的花燈奉上，阿竹便帶著留宿的小花回去了。

一翻洗漱過後，兩人躺在牀上。

嚴青挨著，眨著大眼睛道：“三姐姐，端王待你真好呢。”

“嗯，他是救命恩人，當年教過我讀書識字，像先生一樣！”阿竹義正辭嚴，將以前用來搪塞大人的說法又重複了一遍。

嚴青又眨了下大眼睛，小聲地問道：“三姐姐，如果以後我做了不好的事，三姐姐會討厭我麼？”

阿竹瞥了一眼，爲防這朵敏的小花以後會黑化，忙道：“那要看你做的是什麼事了，若是有違道德倫理，那我還真要討厭你了。”然後手攬住的肩膀，嚴肅道：“所以小不會做那種事的，對吧？”

嚴青慢慢地點頭，又蹭了蹭，說道：“這世界上，只有三姐姐待我最好了，我不會做三姐姐討厭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