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來的呀,難怪這麼大方。”阿野站起,興致道,“雖然我只去過一次京城,對京城的奢華卻是印象極為深刻。”
說著轉過頭去看長山:“那天要不是你拉我走,我還能撿不喜錢呢,是吧?”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魏名揚聽得一頭霧水,正要問長山什麼意思,卻發現長山的臉很不好看。
長山知道,阿野說的是今年春天在京城舉行的那場轟天下的大婚。
提起那件事,他至今仍覺得后悔,他不該一時沖,想要替大人去看一眼那個人盛裝出嫁的樣子,以至于差點暴了他和阿野的行蹤。
那時他和阿野應臨州一個大書商的邀請,去參觀他們新落的印刻坊,在那里聽聞皇陛下不日將要舉行大婚,他想起從前大人曾在酒醉時多次提到當年那場夭折的婚禮,一時心來,便想替大人去看一眼。
臨州離京城不遠,他隨便找了個借口,讓阿野在臨州等他,獨自一人前往京城,不承想阿野卻跟了過去,等他發現時,兩人已經到了京城郊外。
阿野死活不肯回去,他也擔心他在路上出意外,只好將他喬裝打扮一番帶進了京城。
因著皇大婚,京城人山人海,肩接踵,他們兩個就像落大海的兩粒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的龍輦從眼前經過,他站在山呼海嘯的人群中,看杜若寧和江瀲穿著同同款的大紅喜服向民眾揮手致意,想起孤零零長眠于深山的大人,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正在出神的時候,阿野在旁邊拉他的袖,問他那個新郎是誰,怎麼看起來很眼的樣子。
長山回過頭,發現阿野不知什麼時候取下了用來遮臉的斗笠,正一臉迷茫地看著緩緩經過的輦車,以及輦車上那個高大拔的影。
長山大吃一驚,忙將斗笠給他重新戴上,拉著他匆匆忙忙逃離了現場。
那一刻,他真的好慌張,好后悔,好怕阿野突然恢復了記憶,就此離他而去。
他甚至忘了自己曾經打算把一切都給天意。
他帶著阿野,馬不停蹄倉皇而逃,直到離開京城幾百里后,確定沒有人追上來,才稍稍放了心。
之后的幾日,阿野每晚都會在夢中哭醒,說他夢到一個很重要的人,那人好像是他的親人,可他卻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也想不起關于那人的事。
長山覺得后怕,只能一邊安他,一邊將馬車趕到飛起。
馬車奔馳在無盡的黑暗里,他不想起當年大人也是這樣帶著李鈺倉皇逃離京城。
現在的他,和當年的大人又有什麼區別?
大人帶走李鈺,至還有正當的理由,而他帶走阿野,又是為了什麼?
他為什麼那麼害怕阿野恢復記憶離他而去?
是出于報復心理,不想讓江瀲他們過得圓滿,還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有阿野陪伴的日子,不能再忍一個人的孤單?
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讓阿野離開過現在居住的地方。
他鄙視這樣的自己,卻又無法說服自己,一面陷在糾結與愧疚中不能自拔,一面有意無意地幫阿野推掉所有外地書商的邀請,想盡一切辦法藏阿野的份,同時自私地希,能和阿野一輩子呆在這個小地方,永遠也不要被人發現。
而眼下,突然冒出來的王寶藏讓他又一次方寸大。
他知道王寶藏的份,也知道江瀲一直在找阿野,如果讓阿野和王寶藏見面,自己和阿野將從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
也許本活不到老,他就會被江瀲的人抓住殺掉。
所以,他不能讓阿野去見王寶藏,他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兩人的會面。
“魏公子,你先出去吧,我和阿野單獨說幾句話。”他沉著臉對魏名揚說道。
魏名揚有點搞不懂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遲疑了一下,還是關上門出去了,臨走又丟下一句:“快點,別讓財神爺飛走了。”
長山沒理他,拴上門,把阿野拉到里間,一臉嚴肅道:“那個王寶藏,你不能去見他。”
“為什麼?”阿野問。
長山對上他純凈的雙眸,忍著心的歉疚說道:“他不是來找你的,他是我從前行走江湖時結下的仇家,應該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故意來打聽我的消息。”
“啊?”阿野很驚訝,見長山神不安,便信以為真,“你好像很怕他,他很厲害嗎,要不要我替你教訓他?”
“不用,我現在不想惹麻煩,也不想和過去的人再有牽扯,你只要不去見他就行了。”長山道。
阿野沒有半分猶豫,立即答應了他:“既然你不想惹麻煩,那我不去就是了,讓魏名揚打發他走。”
“嗯。”長山點點頭,“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和魏公子說。”
“好。”阿野聽話地回他。
長山這才放心地開門走了出去,又從外面把門關上。
阿野站在原地怔怔一刻,坐回到書案后面,重新拿起筆,繼續寫剛才被打斷的故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王寶藏這個名字卻像個魔咒似的烙印在了他腦海里,害得他本沒辦法靜下心構思節。
王寶藏。
王寶藏。
他把這個名字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總覺得莫名的悉。
可能是這個名字太特別了吧,跟他的狂野書生有一拼,他想著想著,不笑起來,隨即甩甩頭,強行將這個名字拋開,迫使自己進寫作狀態。
他答應了一個書商,月底要把新書的書稿寫完,時間急,不容他在別的事上浪費力。
至于那個王寶藏,以后有機會再見的話,他一定會好好替長山教訓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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