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斯是個閒不住的傢伙，尤其是在現場有很多人的況下基本上就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呆著，在擾完幾個“小輩”之後便跑去跟菲娜扯淡，然後又把從旁邊路過的貝拉維拉扯了過去，現在這傢伙正在眉飛舞地講述著自己想當年的英雄事蹟，菲娜和貝拉維拉臉上表各異，後者是一臉苦笑不得，前者則困地歪著腦袋，偶爾眨眨眼：菲娜格向收斂，平常又不怎麼跟人流，對冰斯現在這個狀態顯然有點反應不能。

我湊過去的時候冰姐正講到最輝煌的事蹟當然是自己這麼說的，而類似的“最輝煌事蹟”有不下幾千個，這個流氓幾乎要站在椅子上：“……當時老孃意氣風發，你們知道不，意氣風發啊，不但學科畢業，而且還學科有了專屬研究果，老孃當年簡直是個傳奇，被譽爲黑暗神族的天才——雖然是被兩百多個老師出來的。第一次去當地神殿提研究論文的時候我還張，那時候真是個啥都不懂的小姑娘，竟然還傻乎乎地聽我媽的話穿了一土裡土氣的學袍，不過一開始答辯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你們知道我是個在學風格上非常有主見和行力的人，只要是自己的領域，跟父神罵街我都不帶咬舌頭的。當時答辯會最激烈的部分是最後的反駁質詢階段，一個老古板讓我解釋爲什麼我的研究方式跟別人不一樣，他覺得這種省略太多步驟的研究方式不嚴謹……”

菲娜還是比較老實。這時候順著冰斯的意思往下問：“然後你怎麼回答的？”

“哼，以老孃的治學風格。還能怎麼回答？”冰斯一揮手，“當場把這麼大一本書扔過去，告訴他：‘放你孃的屁，每個小節後面都寫上導師的名字能嚴謹個蛋！’”

我在後面聽得目瞪口呆，一向淡漠的菲娜都驚訝起來：“好有魄力，然後呢？”

冰斯一擺手：“我沒打過會場保安，所以被學院警告並十五日閉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試圖來寬這個近乎沒心沒肺的流氓是個巨大的錯誤，甚至是個世界觀上的錯誤。但自己已經走到這了，只能隨口嘀咕一句：“也沒見閉對你有啥效果，這脾氣現在還這樣。”

冰斯扭頭看了我一眼：“誰說沒效果的，妾還是到點教訓，以後行事就穩重多了：不能在會場上跟人打架，我都是等答辯會完了以後再去神殿後門給他們套麻袋……”

我一的冷汗層出不窮，這貨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的原因是命大還是神界學者普遍憐香惜玉不欺負小姑娘？後者不太可能。畢竟冰姐都快屬於特種合金級漢子了，實在跟“姑娘”不沾邊……

結果冰斯對這個問題還自豪：“當然是因爲妾的研究準確度一向很高，要沒個百分之百的把握妾才不上去丟人呢，妾從小到大在這方面栽的跟頭不超過三次，而且基本上都是在諸如‘不爲導師署名’之類的細節上被人挑病，咱這學神那是不用懷疑的。”

我看了一眼：“論文後面寫上導師的名字正常吧？”

“滾。老孃兩百多導師，其中一半是名字特長的老家族，把名字寫一遍比論文還長了。”

我：“……”差點把這個忘了。

“對了，你有啥事？”冰斯好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扭頭好奇地看著我。“你不是正跟幾個小傢伙研究世界末日的防治控制辦法麼？”

“研究完了，”我對肯瑟那一桌點點頭。“本來還想找你聊會，現在看你已經熱鬧了。”

“這是邀請？”冰斯瞇著眼看了我一會，突然霍然起，“那走唄，正好在這裡悶的時間長了也沒意思，看那倆笨蛋渡在這裡炸東西也看夠了。”

然後剛要起走向門口，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正從冰塊裡解凍出來的莉莉娜：“小妮子，我倆要是回來晚了你就直接回家吧，跟珊多拉說一聲閨跟老公私奔了……”

莉莉娜真配合，一邊抖摟上的冰碴子一邊表心意：“放心，我會說是老大主勾引的。”

我微笑著看向莉莉娜：“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但我會抱著打死你的覺悟手的……”

莉莉娜衝這邊做了個鬼臉，哧溜一下子竄到櫃檯後面找剛纔把自己凍住的渡決鬥去了。

我跟冰斯離開希爾維亞的點心屋，有點漫無目的地沿著軍事隔離帶外圍的小路慢慢走著，這裡真不愧鄰著軍事地，哪怕外圍小路不止平民靠近也幾乎看不見有人走，周圍安靜的彷彿無人區一樣。我慢慢斟酌著該怎麼開口才能防止被邊的流氓一板磚糊臉上，冰斯卻首先耐不住安靜了：“我說，咱就這麼傻走下去啊？再這麼溜達下去就近似約會了，淺淺們肯定也會抱著咬死你的覺悟跟你玩命的——當然珊多拉還順便會咬死我。”

我呼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是到虛空大災變的纔有點，竟然想著幫冰斯這號流氓排解心，但反正也出來了，倆人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於是實話實說：“你剛纔看見肯瑟跟琳手下的教皇好像有點傷來著？”

“啊哈，”冰斯仰天打個哈哈，聲音中竟然帶著點掩藏不住的笑意，“你丫的不會以爲妾是那種悲春傷秋的小孩吧？妾這心態比你好，瞎心什麼呢。”

我坦然地一攤手：“所以剛纔出門我就後悔了，自己三觀這麼正常。應該開導不了你。”

冰斯愣愣地看了我一會，突然笑的前仰後合：“誒媽你這傢伙還是跟當年一樣好玩哈哈……突然熱上頭起來就跟救世主似的誰都想拯救吶……”

我表木然地在旁邊看著。等冰斯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才撇著嘀咕：“我剛纔那是被你嚇住了，你這麼沒心沒肺的傢伙突然說了句想孩子，我差點把你跟祥林嫂重疊起來好麼？”

要是別人這麼嘆一句說不定我還真不放在心上，但做出嘆的是冰斯那就讓人沒法不在意了，這個流氓的心智一向如同鋼筋水泥般堅實，被封印幾千萬年出來也沒見迷茫困超過十分鐘的，但就是這樣的傢伙突然嘆一句“只是有些想當年那些孩子們”，這給人的震撼才足夠嚴重。一個小姑娘蹲在馬路邊哭跟一個一米九八的壯漢蹲在馬路邊哭。這兩件事在微博上的轉發量是有天壤之別的……話說爲什麼跟冰斯有關的比喻最終都會迴歸到“漢子”的話題上？

“想孩子……”冰斯表古怪地咂咂，“爲什麼不管多正常的話題到你裡都變得這麼古怪？不過你說的也對，想起當年那幫傢伙……確實有點慨啊。”

我想到了凡人的壽命，想到了一個凡人文明的壽命，想到了冰斯曾經被封印的年月：“應該都死了吧，那些最的教皇信徒已經陣亡了，而那些沒跟你一起的信徒哪怕能繁衍發展到今天。恐怕也不認識你了。”

“確實不認識了，”冰斯嘆了口氣，“妾當年統治著很多世界，信仰自己的文明有幾十個，前不久又篩查了一次，發現確實有斷斷續續殘存至今的……但說實話。你也知道大多數文明的發展軌跡都是腦型的，殘存的那幾個早就是人非嘍。有一個種族的靈魂裡還有妾當年留下的恩賜印記，不過他們的整個文明已經滅絕三次，現在剛恢復到封建時代，連居住星球都換了。當年的信仰早就土崩瓦解，嘖嘖。也不怪他們，幾千萬年沒人管啊，是妾失責了。”

“什麼都沒剩下？”我總覺得這種事不太能讓人接，於是忍不住問道。

冰斯想了想，臉上突然綻放出夾雜著欣和釋然的笑容：“其實還是重建了一些的……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妾現在還有信徒，雖然是這兩年以近乎從頭再來的方式召集起來的，但權當安吧，把這些後裔保護起來，也算給當年那些跟自己自己出生死的混蛋們一個代。妾可是從來不欠任何人東西的。”

時流轉是人非，這方面的話題總是讓人忍不住心沉重，然而冰斯果然無愧於的漢子屬，調整緒的速度差不多跟淺淺轉移思路的速度一樣快。三兩句話就把這些事帶過去之後冰斯便樂呵呵地看著我：“話說好幾年你都沒想起來在這方面安一下妾，今天這是突然開竅了啊？”

“前幾年我哪能想這麼多啊，那時候我還沒法理解什麼長生種呢，”我坦然待，“而且說實話，虛空大災變給人力大，你出來一方面是想讓你散散心，一方面……我轉移轉移注意力。”

“轉移轉移注意力嗷，”冰斯古怪地看過來，“也是，你跟莉莉娜那小妮子在一塊力只能更大，一邊心世界末日還得順便心帶孩子。不過爲什麼跟妾在一塊能減？理論上跟異相不是更容易產生力麼？這是妾前兩天在網上看見的說法……”

我口而出：“我念你是條漢子……”

等到家之後珊多拉對我的窩頭和一焦黑表示了高度關注，當知道這是因爲口出不遜而被流氓用神雷追著劈了倆鐘頭之後只能搖頭嘆息：“唉，你爲什麼撥一個深井冰呢？”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慢慢前進著，起碼是看上去很平靜地慢慢前進著，虛空大災變仍然是個剛剛出端倪的影子，我們只知道它正在以一種誰也無法掌握的速度逐漸近著所有的秩序世界，卻還是無法測定跟它有關的任何數據。深淵區很安靜，神界很安靜。帝國觀察的世界當然也很安靜，似乎除了前不久的神族管理系統集宕機之外再沒有令人不安的事發生。

在這幾天裡。我讓研究人員重點關注了肯瑟大叔提的數據，並且邀請威爾和奎娜在影子城多住幾日，好配合研究中心的一系列項目，因爲帝國這邊也要通過檢測帝國區的諸多世界來確定萬神殿的結論是否正確，這些實驗已經用了差不多四天時間，並且今天還沒結束。

威爾和奎娜一個看上去老邁遲鈍，一個看上去年輕莽撞，但他們的實際心絕對符合其份地位。因此面對這種一看就很敏的項目他們一開始是小心謹慎地徵求自家上帝的意見，得到同意之後便規規矩矩地配合起來，將各自觀測到的所有數據給帝國研究所——這些數據雖然是神族的，但還算不上機，完全沒必要再跟萬神殿那邊彙報一聲。

因爲帝國研究所需要用到的數據形式和神族記錄方式有一定偏差，所以這些研究都是全程需要數據的記錄和編輯者配合幫忙的。

研究所那邊已經差不多得到最後結論，現在只是在做一些收尾工作。他們對帝國區各個宇宙的世界之心進行了檢測，所得到的結果在人意料之中卻也讓人略有不安：萬神殿的結論準確無誤，某種不分象限、毫無延時、晦但確實存在的“因素”正在緩慢影響整個虛空的所有秩序世界，主要影響形式就是降低世界之心的穩定度，並讓它呈現出自我分解的跡象。

沒有明確證據能證明這就是虛空大災變，但在我們的認知範圍。能有類似效果的也唯有虛空大災變了——這時候要是還有大災變之外的額外事故發生那真要人老命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