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這是哪裡?”鄭鵬從夢中驚醒,回過神,馬上了解自己的狀況。
醒來後,鄭鵬很快明白一件事:剛纔自己是做惡夢,而現實比惡夢還要殘酷。
“免尊,姓曹,單名一個華字,安西銀狼營營正,鄭千騎使放心,這是大唐安西府銀狼營的營地,蕃狗被黃總管趕回了老家,這裡絕對安全。”曹華笑著說。
鄭鵬好像想起什麼,一自己的肚子,然後焦急地說:“東西呢,誰給我換的服?”
肚皮上空空如也,用油布包著的那件不見了。
那可是幾十名兄弟的言,鄭鵬當場就急了起來。
“鄭千騎使,不要急,”這時一個人託著一包東西走進營帳:“你說的是這包吧,放心,東西都在。”
來人是西域大總管黃洋,鄭鵬連忙下牀想行禮,剛一著地,“哎喲”一聲,只覺得腳一,差點沒摔到,一旁的曹華連忙把一把扶住:“鄭千騎使小心。”
黃洋馬上說:“鄭千騎使,你泡在水裡太久,不要著急,現在又不是行軍打仗,那些虛禮免了,對了,這是你的東西,看看有沒有。”
鄭鵬接過,連忙打開,看到那件沒事後,這才長長鬆一口氣。
要是油布防不住水,服上的字有可能被水泡糊模,那樣自己有負兄弟們所託,雖說亡者已矣,但親人來說,言一字值萬金。
“鄭千騎使,這件服有什麼名堂,咦,上面好像有字。”曹華有些好奇地說。
東西是鄭鵬的,綁得很,帶著,曹華也不好把它解開,看到鄭鵬解開,還以爲是櫃票、地契一類值錢的東西,又或是皇上賜給他的旨一類,沒想到打開一看,是一件。
鄭鵬一臉沉重地說:“這是戰死兄弟用留的言。”
曹華和黃洋聞言肅然起敬,看著那件的眼神都不同了。
黃洋當場表態:“鄭千騎使,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只管開口,某一定儘自己的最大努力。”
“有心”鄭鵬平靜地說:“希黃總管向朝廷提議,厚恤這死傷的將士,某就激不盡了。”
鄭鵬心裡暗暗作好打算,無論朝廷怎樣卹,猛虎營死傷的將士、還有被困在山上兄弟的家屬,自己得照顧好,這是一個男人許下的承諾。
“這是某應該做的”
稍稍頓了一下,鄭鵬有些苦地問道:“黃總管,曹營正,打擾問下一下,除了我,被困在山上的兄弟,還有逃出來的?”
現在鄭鵬最關心就是兄弟們的生死,雖說心裡明白他們活過來的機率很低,但鄭鵬心裡還是抱著希。
黃洋和曹華對視一眼,很快開口說道:“山上一共清點出八十一,暫時沒有找到倖存者,混戰時也不知多人跟鄭千騎使上山,損傷還在統計中。”
“八十一?包括墳墓中的嗎?”鄭鵬心中一,馬上開口問道。
“墳墓?”黃洋擺擺手說:“我們的人到達時,所有墳墓都被挖,估計是吐蕃人怕你裝死,把死去的將士也刨起來,這些蕃賊,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不對”鄭鵬馬上否認:“山上的將士,包括我在,合計九十二人,只有八十一,也就是說,有十個人有逃出生天?”
說這話的時候,鄭鵬的呼吸聲也變得重起來。
黃洋有些尷尬地說:“據我們的報,蕃兵進攻時,儘可能生擒活捉,甚至用了帶麻藥的箭矢,有些將士被生擒,像李千騎使,殉國後首被吐蕃人帶走,只能說,那些找不到的將士,只能作失蹤理。”
李顯城殉國了?
雖說心裡做好準備,但是聽到李顯城真的戰死,鄭鵬還是心頭巨震。
皇族子弟,天生的將領,羽林軍第一勇士,鄭鵬第一次見面就跟有他槓上,職羽林軍後,沒跟他擡槓,還在長安時,鄭鵬覺得李顯城是皇族子弟、心高氣傲、難以接近,都不樂意跟他這種“紈絝子弟”走近,沒想到李顯城出了長安,在西域戰場的表現讓鄭鵬刮目相看,每次都衝在最前面,寧死不降,還把逃生的機會讓給自己。
回頭想想,這個李顯城還可。
鄭鵬沉默了一會,很快說道:“黃總管,傷亡名單和失蹤名單整理出來了嗎?”
“還在整理”黃洋有些爲難地說:“前面主要力放在搜尋上,現場有點,有些將士傷口太多,以致模糊難認,帶著令牌的還好認,一些將士死後令牌丟失或被火燒得認不出,所以善後工作有些遲滯。”
“我去認辨認吧,他們我都認識。”鄭鵬主請纓。
曹華馬上說:“不用,鄭千騎使,你剛剛恢復,好好養子,這些小事給我們就行。”
“是啊”黃洋附和道:“那麼多人手,鄭千騎使,你就好生歇著吧。”
鄭鵬有些倔強地說:“沒事,就是在水裡泡一下,上連個傷口都沒有,剛纔只是一時站不穩而己,都不要攔我,我一定要回去,送兄弟最後一程。”
沉默了一下,黃洋點點頭說:“應該,曹營正,辛苦你一趟,陪一陪鄭千騎使,看有什麼幫得上的。”
曹華知道,說是陪,其實是保護鄭鵬,不讓他出一點點意外,聞言連聲答應。
一個時辰後,一路騎馬狂奔的鄭鵬,終於回到那座無名山。
還沒下馬,鄭鵬的眼圈就紅了:半山腰上,有一個“人”站著,**的上,數了一,全了中了中八支箭矢,此外上的大小傷口有幾十之多,手裡握著一把橫刀、雙眼怒視,那兇猛的表還有高大的軀猶如猛一般,全被鮮染紅,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覺,然而,這個人一也不,因爲他左右心臟的位置各刺一支長槍,槍尾摯地,支撐著他的不倒。
是許山。
鄭鵬走過去,看著站立不倒的許山,默默地給他行了一禮。
“來人,把這位壯士放下來,作都輕點。”曹華看出這個人跟鄭鵬關係非淺,馬上讓人來理。
總不能就這樣站著,看著對死者不敬。
幾名打掃戰場的士兵馬上趕過來,七手八腳把許山放下,然後幫他把長矛、箭矢都撥掉,還有人拿巾給許山去臉上、手上的跡。
“咦,他的眼睛不肯閉。”一名士兵突然開口道。
華夏人覺得,人閉上眼睛離開塵世,那安詳,要是死的時候兩眼張著,死不瞑目,這是那不好的徵兆。
“讓我來試試。”鄭鵬突然開口。
衆人讓開,鄭鵬走到許山的面前,看到許山的臉上還有一些沒去的跡,一時找不到巾,用袖輕輕替他乾淨,一切弄妥當了,輕聲地說:“許山,我是你老大鄭鵬,蕃狗拿我沒辦法,活過來了,現在送你最後一程,放心,你的家人,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他們著,你的後事,老大也會幫你辦得風風,你就放心去吧。”
說完,鄭鵬用手輕輕一抹,不知是不是許山真的在天有靈還是巧合,剛纔怎麼也不肯閉上的眼,閉上了。
人羣后面發出幾聲輕嘆,很多人看鄭鵬的目都有了異樣。
理好許山的,鄭鵬繼續向前走,相繼發現周權、曹奉、張平等老人的,一個個死得非常壯裂,曹奉死的時候,手裡還握著一把砍得只剩半截、刀刃都捲起的橫刀,鄭鵬把他的手指快扳折了才取下,周權死得最慘,不知是不是得罪哪個蕃兵,首異、全說也有幾百道傷口,鄭鵬看到眼圈都紅了。
大約快到山頂的位置,鄭鵬再次停下了腳步,把頭昂向上空,把眼眶裡的淚水強行忍住。
是阿軍的。
阿軍赤著的上,著一支長矛,不過長矛的桿被砍斷,應是阿軍被刺中後,怕被長矛的倒鉤拉傷,忍痛砍斷長矛的柄,把矛頭留在上繼續戰鬥,從他上二三十道的傷口可以看得出戰況的慘烈,讓鄭鵬極度憤怒的是,阿軍的右手只剩半截,離不遠的地方,還散落著斷手和斷指。
要是沒猜錯,應是有人看中阿軍手上那把價值不凡的鑌鐵刀,爲了得到那把寶刀,是把阿軍的手砍掉,再把握著刀柄的指頭削去。
讓鄭鵬容的是,阿軍死的時候,樣子沒有憤怒、不安或害怕,閉著眼睛,面容平靜,好像睡著一般,甚至可以覺他的邊還有一笑容。
對阿軍來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對人生的一種解,因爲他是奴隸,無論立多功、得到多勞,奴隸還是奴隸,現在死在戰場上,像個英雄一樣爲國捐軀,他心中很滿足吧。
鄭鵬蹲下來,親自把斷手、斷指用一塊布包起,放在阿軍的旁邊,再把上的披風拿下,細心地阿軍蓋上,用自己才聽到的聲音說:“阿軍,你放心,我一定向皇上特赦你的奴籍,還有你耶孃和小音的奴籍,以後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人,一路走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