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剛下濛濛細雨時,坌達廷馬上站起來,跑到營帳外面,仰起頭任由細雨淋在自己的臉上,興得差點沒吼出來,就是親衛給他拿油傘和蓑也拒絕。
怕什麼,這些年風裡去、雨裡來早就習慣,而這場雨,坌達廷視爲自己的幸運雨,沒必要逃避。
雨越下越大,很快地上就有了一坑一窪的積水。
在空地上淋雨的,不止坌達廷一個,在他後,還有一排排戴着頭笠、穿着蓑的吐蕃士兵,他們一個個整齊地排列着,手裡地握着武,眼裡泛着兇,就像一頭頭急了的狼。
坌達廷大聲吼道:“誓師的話,本將不知說了多遍,現在不說了,爲什麼選擇雨天打仗,想必你們也聽上面講了,這雨不知什麼時候停,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雨停之前攻下烏古拉山,重振吐蕃、驅逐唐狗就在此一舉,勇士們,人、榮譽、財富還有地位就在山上等着你們去取。”
頓了一下,坌達廷目兇地說:“此戰關乎吐蕃生死存亡,也關乎諸位的生死存亡,許勝不許敗,許進不許退,不服衆命令者,殺!軍心者,殺!後退者,殺!”
一連三個殺,現場所有將士都面神重,除了嘩嘩的雨聲,沒人敢說話。
這時悉諾邏恭祿站出來,大聲說道:“本相在這裡承諾,你們的戰功,無人能掠奪;你們的家人,有人照料,你們的英勇事蹟,會永久傳誦,孜珠神山的貢比岡大師已開始爲爾等祈福,放心地去戰吧。”
兩人配合有度,一剛一,現場的戰意很快高漲起來。
坌達廷沒有多話,大揮一揮:“第一隊,衝!”
不用籤哪一隊先上,坌達廷和悉諾邏恭祿早就商量好,每一隊都由聯軍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用害怕只有自己一隊人或一族人去當炮灰,這個辦法得到所有人的贊同。
第一隊三千人,一聲令下,飛快向山上衝去。
下這麼大雨,唐軍的手榴彈和火彈發揮不了作用,就是弓箭的威力也大減,正好衝鋒。
看到敵人來犯,徵西軍的反應也很快,先是用擂木滾石殺傷敵人,等到人走近後,又開始開始用起弓箭,可是雨太大了,即使把弓拉滿,利箭出不到三十步勁力差不多讓雨水抵消大半,就是到蕃兵上也沒多殺傷力,有點強弩之末,不能魯縞;衝風之衰,不能起羽的覺。
“勇士們,殺啊。”
“唐狗沒招了,人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大將軍有令,第一個攻上去的,升三級,賞黃金千兩。”
“有聖僧爲我們作法,死有何懼。”
三千吐蕃聯軍打了打一樣向前衝,雨天路很溼,有人跑着跑着就摔倒,可他們一骨碌爬起來繼續向前衝,這一刻,吐蕃那種輕生重死、視死如歸的神再次回到他們的上。
路又陡又溼,傾盆大雨淋在上,好像行都慢了半拍,山上的唐軍準備很充分,滾石擂木不斷從上面滾下來,一掃一大片,距離第一道防線還有二十多丈時,三千人已折損過半。
剩下的蕃兵還是不要命地向前衝,因爲大將軍早就下了命令,後退者殺,誰也不敢違揹他的命令。
眼看快要跟唐軍接時,上面突然來拋來幾個箱子,砸在蕃兵上,輕飄飄的好像沒什麼威力,被砸中的蕃兵也很快站起來,正當蕃兵想嘲諷唐軍沒能、黔驢技窮時,只聽“轟隆”“轟隆隆”幾聲,幾團巨大的火出現,然後幾聲巨響,片的蕃軍倒在泊裡。
天啊,是火彈!
大將軍不是說火彈下雨天不能用嗎?爲什麼又能用了?
只是一瞬間,好不容易拾回的勇氣不知跑哪裡去了,剩下的蕃兵停在哪裡,一時不知進退。
一名材有些瘦弱的蕃兵到有什麼搭在自己肩膀,用手一拉,到手上一重,低頭一看,手裡多了一條慘白、出半截手骨的大手,當場嚇得瞳孔收,猛地把斷手一扔,一邊往回跑一邊大聲道:“魔鬼,他們是魔鬼,逃命啊。”
人有肓從,剛纔有些猶豫的蕃兵看到有人逃跑,只是猶豫一下,很快就人跟着他走,有人帶頭後,剩下的蕃兵什麼也不管了,紛紛掉頭就往自己的營地跑。
上面的魔鬼啊,不跑等什麼。
第一隊三千人,衝上去損失過半,逃跑的時候又相互推搡、踐踏,最後逃回蕃兵營地的不足八百人。
然而,當他們剛退回到營地前,一隊肩纏紅布的風紀隊如虎似虎地衝出來,二話不說就是一衝殺,一個照面就殺了四五十人,一時間流河,慘聲不絕。
“停,停,不要殺,某是曲批,大將軍的婿,請大將軍說話。”慌中有人大聲喊着。
聽到是大將軍坌達廷的婿,風紀隊一下子停了下來。
“退下!”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風紀隊一聽到這個聲音,紛紛退下。
大將軍坌達廷來了。
看到老丈人來了,曲批一下子跪下來,邊哭邊說:“阿爸啦,饒命,唐軍是魔鬼,太可怕了,他們還能用火彈,兄弟們死得太慘了,太慘了。”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盯着坌達廷和曲批,看看大將軍怎麼置。
坌達廷面無表地說:“這就是你後退的理由?”
“阿爸啦”曲批跪爬着來到坌達廷前面,哭泣地說:“不能死,我不能死,麥朵是你兒,還等着我回去,等着我回去,嗚嗚嗚,我不能死......啊...”
曲批只說到一半,然後一聲慘,有些不敢相信看着那把捅自己心口的利刃,眼裡滿是驚駭的神,那把刀的主人,正是自己的老丈人坌達廷。
坌達廷冷冷地說:“本將的兒,可以做寡婦,但絕不能有一個膽小如鼠的丈夫。”
說罷,很嫌棄地一腳把他踢到一邊,不再看第二眼。
知道什麼是軍令如山嗎,作爲自己的婿,竟然有臉臨陣逃亡,要不是時間急,坌達廷真想把他碎萬段。
麥朵挑錯人了。
剛剛從曲批心口撥出的刀,被雨水衝涮着,坌達廷把滴着水的刀尖對着那羣面如死灰的逃兵,冷冷地說:“唐軍是有火彈,沒錯,本將也不否認火彈的殺傷力很厲害,但是,你們看清楚,敵人是用木箱裝着拋出來的,而火彈的度,遠遠比以前低,說明本將的猜測是對的,火彈和手榴彈的確很怕水。”
稍稍了一口氣,坌達廷繼續說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多死罷了,你們看到,曲批是本將的婿,他臨陣逃,本將說過後退者殺,就一定要殺,你們臨陣退,也一定要死,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榮赴死的機會,一個找回自己尊嚴的機會,馬上轉頭,像個男子漢一樣衝鋒,要是能衝進唐軍的陣地,還可以將功贖罪。”
“爲什麼,爲什麼一定是我們去送死!”蹲下的人羣中,一名蕃兵忍不住失聲吼道。
“刷”的一聲,坌達廷一刀把他劈死後,這才冷冷地說:“本將的婿衝了,要是衝不下,很快就會論到我的兒子,論到大相的兒子,論到在場各位將領的兒子,要是他們也陣亡,最後就會論到本將、大相還有諸位部族首領衝鋒,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不是唐軍死,就是我們聯軍亡,要是我們輸了,以唐軍的狠辣,肯定也不會放過我們。”
現場再一次沉默,只聽到一陣沉重的息聲和嘩啦的雨聲。
“殺,殺他們。”一名百夫長打扮的逃兵突然站起來,揮着一把彎刀,不要命地向山上衝去。
“跟他們拼了。”
“天神啊,卑微的鼐忠很快就會來伺奉你,請接吧。”
近八百名死裡逃生的蕃兵,一個個紅着眼,瘋狂地揮着刀向山上的唐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