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臉差到了極點，牽著六皇子的手走下山。

前面刑部的人把鄭源朗的尸抬上了一架車，六皇子默默哭了一路。

都山山腳因為清談會格外熱鬧，在上刑部的車前，顧玉買了一個糖葫蘆遞給他。

“別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是皇子，地位尊崇，他們不敢為難你。”

六皇子接過糖葫蘆，看了一眼騎上馬，跟在刑部車旁的君澤，眼淚汪汪道：“小舅舅不陪我去刑部嗎？”

顧玉道：“清談會還沒結束，我得留下。”

君澤是個做事不顧忌后果的，非要強行跟著去，卻不行。

何況...

六皇子把糖葫蘆遞到邊，道：“小舅舅先吃。”

顧玉看著他，把上面那顆又大又圓的山楂咬了下來，笑著說：“很甜。”

又把他外面披著的小吏的服攏了攏，輕聲道：“去吧。”

六皇子噎噎地上了刑部的車。

車馬疾馳而去，顧玉吐出了里的山楂。

山楂酸，一旦甜了，就容易被蟲蛀。

外表紅彤彤，里面的溏心兒已經發爛發苦。

獨自上了山，向孔圣廟的駐守的儒生要來一碗粘稠的漿糊。

回到了鄭源朗出事的廂房，經吩咐，沒人破壞現場。除了鄭源朗被抬走的尸，其他都是原樣。

清談會還在如火如荼進行著，偶爾有些雜音傳來，可的心安靜到了極點。

盤坐在地上一點點清掃地上的鈞瓷殘渣，再一塊兒塊兒用漿糊粘好。

這是件很消耗的耐的事，始終做得很認真。

有些太碎的地方已經拼接不起來了，需要把宣紙浸泡在水里，爛了填上去。

被漿糊粘得歪七扭八的瓶子上，缺了好大一個口子，正是被兇手拿著刺鄭源朗嚨那塊兒。

還有一，被宣紙填充的部分格外明顯，大小跟大拇指甲蓋差不多。

長久盯著一個地方，讓的眼睛有些酸，不由向窗戶，窗紙上有一個小。

可以是從外，被人用彈弓拉上小石子打進來的。

也可以是從里，用彈弓拉上小瓷片兒出去的。

下午的像水一樣，從那個細小的口涌房間。腦海中紛繁的思緒被水沖刷干凈。

把頭靠在墻上，就這麼盯著那個小，許多看不清的事突然明了了。

若說在后山救六皇子時，一時急，只關心六皇子安危，沒有考慮那麼多不合理之。

那麼仵作的一番話卻像是冷水一樣，把著急上火的潑了個心涼。

狄泰也好，五皇子也好，剛欺負過鄭源朗，鄭源朗怎麼會跟他們獨一室，毫無芥。

他怎麼可能會順利寫下那句話后，才被殺害。

五皇子或者狄泰在殺完人后，怎麼可能不把那張宣紙走。

狄泰的袖上怎麼可能只有一點點跡。

“兇手應是與鄭小公子認識之人。”

“比小公子高。”

“鄭小公子當時沒有防備，不然傷口不會這麼整齊。”

“噴濺的地方也不會這麼。”

鄭源朗剛做六皇子的伴讀，進國子監沒多久，這麼多孩子中也唯有跟六皇子能玩到一起，絕不會對六皇子設防。

還有六皇子的服。

吏部的人搜山，都沒有找到六皇子的一點下落，偏偏等到找過去，六皇子才發出聲音呼喚。

若他真的是滾落到那個斷層，怎麼可能一點傷都沒有。

除非是他主下去的，借助樹木的沖勁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下去的。

在與鄭源朗分開之后，他又找了回去，趁機摔碎花瓶，藏著一塊兒瓷片兒。

然后他哄鄭源朗寫下那些字，自己悄悄繞到后面，趁其不備，一把刺。

鄭源朗的鮮噴濺到他的服上，外面有人過來，他慌忙藏進了炕。

他隨手在地上撿起一塊小瓷片兒，用彈弓，或者是子上的皮筋兒，把瓷片彈出去。

趁小吏趴在窗戶上查看時，他趁機逃走。

服呢？

就算鄭源朗沒有太強烈的掙扎作，但是扎到脖子，一定會噴濺而出，未免浸里，他會立刻下來。

但是把服藏起來太冒險了，跡一時之間也洗不干凈。

只有用火焚燒，才會不留痕跡。

或者，在孫奇把那兩個烤鳥的小孩子帶走時，他直接借助未撲滅的火苗，再把服焚燒得一干二凈。

可這樣的話，服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所說的，用服引開狄泰的說法，也無法立。

破綻重重。

但是對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再往深了想。

為什麼平時一聲不吭的六皇子，敢在五皇子面前替嗆聲。

真的是為了維護嗎？

如果是真的，為什麼額在后山時，他一直穩穩站在那個松的山上，等出手要救他時，偏偏坡了。

六皇子在賭，賭會不會為了救他義無反顧跳下去。

傷地越深，就會越憎惡五皇子。

跳了，目的就達了。

不跳，六皇子最多點皮傷，而會對六皇子產生巨大的愧疚，一樣因此越發憎惡五皇子。

對于六皇子而言，這是一場只有贏面的賭局。

如果再多想一點，六皇子嗜甜，也知道喜歡吃甜食，每次阿姐送到國子監的糕點，都是他先吃一點，剩下的給送過來。

偏偏中毒那一次，六皇子一口沒，給送了過來。

想到這里渾的都凝固了。

對這個小舅舅都能下手，遑論一個剛相沒多久的小伙伴呢。

顧玉角出苦笑。

如果說，這次六皇子利用自己栽贓嫁禍五皇子，是因為這兩天跟逍遙王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

六皇子怕因此倒戈，所以切斷了所有后路，讓五皇子對極端憎惡，讓再無路可走，只能跟他綁到一起。

那麼糕點中毒事件呢？

又是為什麼？

人心之復雜，讓人惶恐。

顧玉彎起，把頭埋進臂彎里。

鄭大儒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孫子已死，還要不要把臟水潑到五皇子頭上。

一個未達目的，連都能犧牲利用的孩子，還要繼續扶持下去嗎？

腦子再次混沌起來，這時，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抬頭一看，君澤正抱著端方倚靠在門邊，把渾渾噩噩的樣子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