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
這座茶樓矗立在大漢神京的繁華地界,此刻二樓之上,正有幾人對坐敘話。
“未知大人著人召下,有何要事?”秦業是是個年過半百,頭發灰白的老者,面謙卑地看著對面的賈珍,開口就是以下相稱。
賈珍承襲寧國公的爵位,雖經歷次減等,但如今還承繼著三等爵威烈將軍,比起秦業的工部營膳司郎中的五品,品階要高上許多,更不用說還有賈族一族族長的特殊份,秦業面對賈珍,自然不敢造次。
賈珍年紀四十出頭,一淺綠袍,頭戴黑無紗黑帽,面皮白凈,鼻子下蓄著胡須,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把玩著,面上掛著一抹笑意,笑呵呵道:“秦老大人客氣了,秦老大人和我賈家也算是世了,確有一事想與秦老大人商議,犬子賈蓉,已到議婚之齡,我聞秦郎中膝下有一,品容上佳,宜室宜家,故而厚,代小兒向秦郎中求親。”
賈珍說著,凹陷的眼窩中,渾濁的眸子里仿若現出那一張如花霰,楚楚多的人來。
還是中秋節前夕,他至大安寺游玩,當初到了,后來多番打聽,才知原是來進香還愿的秦氏姐弟,其父是工部營膳司郎中,正五品。
“下……”秦業面上神就有些躊躇之,道:“不瞞賈大人,小已訂了親事,如何一還能許兩家?”
賈珍皺了皺眉,面微變,急聲道:“訂了親事?不知是哪家的年輕公子?”
秦業沉了下,有心不告知以實,但對著賈珍的審視目,道:“說來,還是賈族中人。”
“哦?”賈珍面微頓,目一亮,詫異道:“哪一房的公子,我為何不知?”
賈珍為賈家族長,他卻是不知兩府之中,有著什麼適齡男子娶親,寶玉還小,賈璉年前才娶的親,如是尋常族人定好親事……
賈珍目閃了閃,心下一松,如果是賈家在京族人訂好的親事,他為族長,左右使些銀子,威利一番就是,料那人也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秦業頓了下,遲疑道:“是后街柳條兒胡同的賈四家,小名珩哥兒,在出生不久時,就定下的娃娃親,已換過婚書。”
說到最后,秦業心頭就是一嘆,當年他還只是工部一小吏,因得賈四兒夫妻的恩惠,就定了一門娃娃親。
但時過境遷,原本門當戶對的親事,此刻多有些……可讓他開口悔婚,也決然做不出這等沒臉的事來。
賈珍擰了擰眉,問著一旁的賴升,道:“后街的賈四兒?可是那個十年前,因酒后跌塘子里淹死的賈四兒?”
“老爺好記,這賈四兒當初包了莊子上一塊兒魚塘。”賴升笑著說道:“這賈四兒,說來,也算是我們東府里的一支了,當初橫死,老爺還讓公府中支了銀子呢,這位珩大爺平日和蓉哥兒也常在一起廝混呢。”
賈珍放下酒盅,縷了縷一撮小胡子,笑道:“既是如此,倒也不是外人,讓人給他五十兩銀子,再在外面鋪子中,留個差事,讓他退了這門婚事就是。”
賴升笑呵呵道:“老爺慈悲,這位珩大爺的母親,年前也病故了,家里日子過的也的,若老爺給他個差事,不定多高興呢。”
賈珍笑了笑,擺了擺手,道:“終究是我賈族晚輩,我為賈家族長,照應也是應有之義,是吧,秦老大人。”
說著,將一雙意有所指的目,看向秦業,給予適當的迫。
“這……”秦業沉了下,一時沉不語。
賈珍倒也不愿迫過甚,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盅,抿了一口,試探問道:“既是這樣,這門親事?”
秦業心頭犯難,正訥訥不知何以對之時,忽地,就聽到樓梯傳來聲音,“老爺,家里來了親戚,吳嬤嬤讓您回去呢。”
秦業聞言,心下一松,抬眸看向賈珍,拱手道:賈大人,下家中還有事,至于親事,容下回去思量思量如何?”
賈珍面就有不虞之顯,但也不好強留,笑了笑,道:“那我靜候秦老大人的佳音,老大人慢走。”
待秦業隨著仆人下了陶然居,賈珍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斂去,掌中折扇“刷”地在掌中展開,輕輕在掌中拍打著扇子,面晴不定,目中若有所思。
“老爺,要不要現在派人去賈四兒家?”賴升上前,小聲問道。
賈珍頓了扇子,笑了笑道:“先不忙,讓人喚蓉哥兒來。”
他為寧國長房,賈族族長,這些事還是要注意一些風評,盡量辦得滴水不一些,料那賈珩也不敢違逆于他。
秦業出了陶然居,邊向家走,路上就問著仆人,道:“哪個親戚來了?”
仆人道:“老爺,是寧榮街柳條胡同的賈珩。”
秦業面一變,心道,怎麼會這般巧。
“有沒有說什麼事兒?”秦業問道。
仆人道:“也沒說什麼,只是說過來拜訪老爺。”
秦業面上現出一抹苦,拜訪?那年已近十五歲,多半是來求親完婚的,這可如何是好?
神京城中,賈家一門兩國公,家勢鼎盛,于朝中更是樹大深,別看剛剛那賈珍說的客氣,若是拂了其面子,禍福難料啊。
但,他若是棄賈族寒門而將小許配給寧國府,這嫌貧富的名聲,一旦傳揚出去……
秦業此刻心頭涌起一苦,想了想,覺得還是回去見過那賈珩再說,先看看來意,就這般行了兩刻鐘,返回家中。
花廳之中,賈珩正與吳嬤嬤隨意閑聊著,茶都吃了二盞,見始終不得秦業回返,雖心頭疑,但面不顯。
方才,他已見過秦可卿,當真是明人,麗天,紅禍水,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子。
“老爺回來了。”就在這時,廊檐下的仆人喊道。
賈珩徇聲而,見一頭發灰白,穿常衫的老者,四平八穩步花廳,連忙起,拱手一禮道:“賈珩見過世伯。”
“是賢侄啊。”秦業打量了一眼賈珩,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賈珩,見其一士子青衫,眉宇英氣人,心頭也暗暗道了一聲。
原本以為是出賈家旁枝,出寒微,會有自卑自賤之,不意竟是一表人才,此事愈發難辦了。
二人再次落座,有丫鬟換了一壺新茶,秦業與對面年寒暄幾句,與之談,見其對答如流,神態從容。
賈珩就拿出婚書,道:“不瞞世伯,家慈在時,唯一之念就是看小侄家立業,而今小侄正當適齡,特來求訪世伯,已完婚事。”
秦業沉了下,覺得還是不讓寧國府提親一事道明才好,如果賈家有法使賈珩退婚,他或許也……
相比寧國府的正牌公子,旁支無疑是多有不及的。
這也是人之常。
秦業道:“賢侄,當年定婚之事,自當踐行,只是小時常說要在家中再陪老夫二年,賢侄不若先將這婚書收好,再緩二年如何?”
賈珩笑了笑,道:“秦世伯,此事可有為難之?”
方才進門之時,見這位秦世伯眉眼間藏有一抹憂愁之,尤其在看到自己時,那憂愁之更盛三分。
前世他在西南邊防稽查,面對形形的境者,早已學了一套察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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