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汴京之中，衙雖多，姓高的卻不多。

姓高的衙里，這般淺薄霸道的，想來也不太多。

因此曹有七八分的把握，這個高衙，便是害了林沖的禍首，高俅的干兒。

為何他要趕武松、李逵去？便是怕這些人看出端倪，當場翻臉殺人。

誰知高衙竟還瞧不起他，寧肯同李逵談詩，也不愿和曹說話。

不過這自然難不倒曹，他也不怒，笑道：“不是在下小看人吶，衙，我只看你周圍這幾個豺狼虎豹，就知道你本沒會到風流二字真諦！譬如寫詩，你寫出來他們看不懂，你寂寞不寂寞？再如，你費盡心思得到一個卻無人可吹噓，你孤獨不孤獨？”

他越說越快，猛將桌子一拍：“這都罷了！最可怖者，你看上了一個，卻又得不到，此事竟然沒有好兄弟和你謀對策手段，你凄涼不凄涼？衙呀，你只知道玩樂，豈不知道玩樂的髓在于——大家一起玩！”

“大、家、一、起、玩？”高衙眼前一亮，仿佛打開了一塊新天地。

曹搖頭晃腦，滿臉圣潔：“孟子他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眾樂樂！妙哉！”高衙忍不住綻開了微笑，不知想到了什麼場面。

他爹高俅，本來就是場幸進之輩，奉承的人雖多，肯佩服的卻沒一個。他又只是個養子，浮夸淺薄，那些正苗紅的大衙誰看他在眼底？

因此真正說來，除了一幫混吃喝的幫閑，高衙真就沒有朋友。

是個正常人，就需要友。

即使淺薄如高衙，偶爾午夜夢回，著房中悄悄上吊的子，也不免會生出孤獨之。

所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寫的詩句被無知俗人嘲笑，搶來的人哭鬧不休，還總是自盡，幫閑們只想占便宜騙好……汴京雖大，除了寵金猴以外，有邊個理解高衙心之孤寂呢？

大家一起眾樂樂——曹這番話，重重撞擊在高衙心里！

不過高衙雖然有點瘋，卻也不是真傻，要不在京城橫行多年，怎地從沒惹過惹不起的人？

分明素不相識，你上來就說要和我做朋友一起玩：靚仔，你系唔系要～我啊？

高衙一個戰后仰，滿臉明：“可是就算我要找朋友，為何要找你們這些鄉佬？”

曹得意一笑，心知火候已有了五分，先不答他，再次吩咐道：“二郎，你們帶鐵牛去休息，只留學究、時遷、穆弘陪我。”

武松點點頭，心知大哥做事必有深意，也不多想，和欒廷玉兩個一架，帶著兀自要對詩的李逵等人離房，自去歇宿。

高衙奇道：“干嘛要他們走？這個寫詩的黑漢子別走啊。”

曹陪笑道：“衙不知，這幾個，都是兄弟的護衛，一個個俗的很，我們要聊風雅之事，他們在場不便。”

高衙扯把椅子，反上去，晃悠著道：“啊喲，難道這幾個留下的就風雅了？”

曹微微一笑，指著吳用道：“這位兄弟，人稱“多書生”吳先生，最擅長同子談詩論文，談著談著，便自港。”

再指時遷：“這位兄弟莫看他瘦小，一輕本事天下無雙，人稱“風里蝶”時大俠，最擅長踏明月、踩清風，去那些千金小姐的閨閣中，和們細說江湖風雨。”

又指穆弘：“這位更奢遮，人稱“賭你魅”穆老板，最擅長勾人賭博，等你輸的多了，連老婆兒也歸了他。”

最后將脯一拍，自夸道：“至于區區在下，人送綽號“一夢千金”宋大人，本事不大，單是有錢。若是有那春宵好夢，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說罷微微一笑：“就憑我們‘夢魅風’四大公子，難道還不配和你結麼？”

高衙聽得眼珠都要跳出來，他只知道強搶民，哪里想過這麼多花頭，一時不肯墜了份，搖頭道：“我不信，什麼夢魅風，哪有這般厲害。”

穆弘邪魅一笑，懷中出骰子，掂了掂，道：“滿堂紅！”信手一拋，六個篩子飛轉，隨即一個接一個停下，果然六個皆是紅一點。

高衙看得目不轉睛，頓時道：“好！好手法！”

時遷起，一腳踢開窗戶，拿個酒杯往外一拋，沖著高衙一拱手：“我去也！”一個倒踩三疊云翻出窗外，人在空中舒展開，一手抓住杯子，形一，滴溜溜一溜跟頭，又自窗口翻了回來，不偏不倚，恰坐在先前椅子上，斟了杯酒，滋兒一聲干了。

高衙猛拍掌，羨慕的口水滴答：“好本事，好本事，這般本事在，天下妞兒不是任你去睡？”

吳用輕咳一聲，優雅起，搖頭晃腦，一指高衙：“黃河東去浪滔滔，衙風流他姓高。天下人睡不盡，我陪衙走一遭！”

“哈哈哈，好，好詩！”高衙跳起來，滿臉基：“你這詩，比剛才黑漢子還高，跟本衙可合稱汴京二仙。”

又對曹道：“你的兄弟果然都好本事，那你呢？”

曹大剌剌道：“下面馬廊里有輛馬車，里面財大約值個二三十萬貫，都是我的。”

要知高衙雖然是高俅養子，每個月花銷也不過百余貫錢，驚嘆道：“罷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怪不得他們讓你做大哥。‘夢魅風’四大公子，果然各有不凡藝業，失敬失敬！在下高坎，江湖人稱‘花花太歲’便是。”

吳用驚嘆道：“好個綽號，聽之便覺不凡，豈不是前緣注定，該和我等做兄弟？你沒聽，‘花夢魅風’是不是比原先四個字更加響亮？”

穆弘鼓掌道：“這個花夢，便十分盡興了。”

高衙聽得哈哈大笑，卻又眼珠一轉，疑道：“你們這麼大本事，自己也能玩得痛快，又何必找本衙做朋友？”

曹道：“朋友之間講個坦誠相對，宋某也不瞞你，一來是衙恰好撞進來，豈非有緣？看衙言談舉止，和我等氣味相投；二來，我今番到汴京，本要辦一樁大事，尋蔡太師的門路，正不知如何手，恰好遇見高兄，高兄既然也是衙，或許便和蔡家的衙們相。”

高衙稀奇道：“你要求蔡家的門路做何事？倒不妨說來聽聽。”

曹喚來小二，讓他重新上一桌席，再到隔壁上一桌一模一樣的。

高衙聽了會意，對底下幫閑道：“今兒倒是讓你等沾了，都滾去旁邊吃酒，老子不喊，不許過來。”

待那干幫閑歡天喜地而去，穆弘起關好了門，曹坐到高衙邊，替他斟一杯酒，出了一臉相：“衙，不瞞你說，兄弟綽號“一夢千金”，真金白銀砸下，哪有什麼貞潔烈？只是近日，倒是遇上個冤家，渾不以正眼相看，兄弟是輾轉反側，夜夜難眠，害了那相思之疾，這般下去，得不到，我必死也！”

高衙一聽，同理心頓時大起，連連點頭道：“這般覺，兄弟也曾會，看來宋兄和我一般，都是癡之人啊。卻是誰家的老婆？教你如此魂不守舍。”

曹搖頭道：“還是個在室的雛兒，卻是宦人家子。的祖父，乃是登州的一個通判。”

高衙聽了，笑得咕嘰咕嘰的，渾：“通判？通判也配宦麼？再說了，雛兒只知道哭，又有什麼意思。”

曹擊節好：“這番話說得通！高兄當真是同道之人，那些雛兒，我先前也毫不放在眼里，直到遇到了……”說話間語氣都溫了下來，一臉授魂與模樣：“宗家的孫小姐吶，那雙眼睛，真真是勾了兄弟的魂魄去，不瞞高兄，兄弟寧愿用一百個麗婦，換與春宵一度。”

高衙聽了大奇：“世上竟然有這般？抵得一百個婦人？”

曹道：“如何有假？你道我為何帶一車財富來東京？便是想走蔡相的門路，調了爺爺宗澤去邊州任個軍職，軍職照例不許帶家屬，這千刀殺的宗老兒既不在，便沒了靠山，兄弟再想拿，便有的是辦法了。”

高衙哈哈笑道：“這般釜底薪的計都想得出，你這廝果然是個壞人！哈哈哈哈，大丈夫為人世，正該如此，何必學那些假仁假義？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通判罷了，你這般有錢，便是買通州路上，拿他又有何難？須知蔡家的門路雖厲害，要錢也是狠毒吶。”

曹搖頭道：“若是尋常通判，自然如此！但是那宗老兒卻非旁人，首先此人雖然是文，但是武藝很高，我邊那些護衛你也見了，個個都是壯如虎好漢，加起來也不夠他一頓拳腳！”

高衙眉頭一跳，驚道：“這般厲害！”

曹道：“還不止！這廝又慣會買弄人心，登州那里的江湖好漢，都把他敬若神明，為何我說調他去邊州？他這本事，做文何等可惜？正該去邊州帶兵打仗才好。”

高衙哈哈大笑：“宋兄你當真狠毒，一個鳥老頭，還能活幾年？你竟他去邊州、邊州打仗，當真是笑死我了！不過我同你說，這件事你求蔡家，卻是拎了豬頭拜錯了廟！蔡太師本事雖大，這軍中的事，也是他能過問的？他家吃相又最難看不過，好在你我有緣相識，不然你這些財貨，必然白白打了水漂！”

曹聽了大驚，一拍大，對吳用等人道：“我怎麼說來？我怎麼說來？這朝廷之事，憑我等那里知曉，今日若不是高兄點破，白花了也就罷了，那宗家小娘，我幾時能到？”

說罷起，深深一揖：“此事該當如何，還請高兄教我。”

有分教：高家衙指迷津，廟里豬頭勿錯拎。今日花花兄弟在，何時颯颯仇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