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微楞。

　看看自己的手心,看看前方越走越遠的背影，再看了眼天邊，小聲嘀咕：“太打西邊出來了麼？”

　……

　時隔近一月,再次回到小山坡，簡歡的心境完全不同。

　先前一回來就直接往木屋里跑，對四周的環境并不怎麼放在心上。對來說，這只是一個暫時借住的地方，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和這片土地產生。

　就像在現代租房時，可能租了大半年，才知道小區的后門能直達一片小樹林，里邊有條步道，晚上可以去散步……

　但是，從今往后,這片土地的東半部分，就是完完全全屬于的私人財產了。

　簡歡雙手背于后，腳踩綠竹條,著地面緩緩行,巡視自己的領地。

　山間風吹過，藕擺如蝴蝶翩飛的輕薄羽翼。

　小山坡大概是一個橢圓形狀,通往這的緩坡恰好將這個橢圓分為東西兩半。

　山坡地表有層淺淺的草甸，離開前還是極致的綠,現下沾染了些許秋意,帶了點金子的彩。

　山坡的最外圍,是青灰的大塊巖壁，先前偶爾能看見沈寂之站在那練劍。

　巖壁下方是懸崖峭壁,對面是連綿起伏的群山，青山巍巍,亙古不變。

　風景極佳，視野極佳，若在這蓋上一座豪華莊園，擱現代就是妥妥的山景別墅房呀。

　簡歡狂喜。

　看向那間小木屋。

　沈寂之已經進去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簡歡沉思片刻，忽而想起什麼，腳下綠竹條一，回到山坡口。

　對著中線，手一劈，視野中，沈寂之的木屋赫然有四分之一的部位侵了的東部區域！

　“你想想辦法？”

　木屋的小窗外，簡歡探進一個頭，言語地和他商量：“我知道你蓋這好多年了，但你這畢竟占了我的地盤嘛，長此以往肯定不好的。你想想，萬一我建木屋，占了你的西邊，你會開心嗎？”

　屋，沈寂之將團從芥子囊里取出，放在角落。聽到簡歡的話，他側過頭。

　簡歡站在窗前，遮擋了大半，他在昏暗中，眼眸因此帶上幾分幽：“日后待我手頭寬裕，我會蓋新房，到時會拆掉的。”

　簡歡試探道：“那這段時間……”總不至于住著，還要和以前一樣給他靈石吧？

　沈寂之輕輕看一眼：“東邊四分之一，你隨便住？”

　簡歡角一揚：“沒問題！”

　地果靈邁著火柴緩慢地飄了過來，它對此地還算滿意，四周一棵樹都沒有，它來了，那它就是獨一份的。

　地果靈從簡歡的雙臂間進去，停在兩人視線匯之間，問：“你們答應的樹，什麼時候給我？”

　簡歡：“……”

　沈寂之：“……”

　簡歡問：“你想要什麼樣的樹？”

　沈寂之也靜靜看向它，心里在思索。最便宜的七品靈樹，兩百多一棵，也還好。

　地果靈不假思索：“最好是一品靈樹，不過這個太了，你們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就二品的罷，我可以勉強湊活湊活。”

　簡歡不懂靈樹的價位，但知道品向的劃分啊。

　和符功法從一階到七階遞增不同，靈藥靈的品級，從七品到一品，是由差到好。

　一品無論是什麼，都是無價之寶，二品也是價值不菲。

　結果，這團爛泥一開口就是一品二品，簡歡心呵呵，二話不說轉就走。

　地果靈一愣，看向沈寂之：“我還沒說完，怎麼就走了？”

　沈寂之角冷冷一勾：“不用多說，我們懂了。”

　地果靈語氣孤疑：“是嗎？我想說二品里也有很多不同，有些我不喜歡，我喜歡的是……”

　“我說——”沈寂之抬眸，語氣輕，“我們懂了，你不用再多說。”

　地果靈總覺得四有些冷，它把自己裹一個小綠球：“那行吧，你們懂就好。”

　-

　簡歡發現自己了玉清派名人，走在路上，四總有同門來和打招呼，含笑道：“漁仙城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你們可真厲害！”

　簡歡一路謙虛，小跑著溜進符堂，坐在姜棉旁邊。

　姜棉桌上放滿了各種甜食，聽到聲音，側過頭，上上下下打量著簡歡，眼神充滿幽怨：“簡歡，你有沒有忘記什麼？”

　一路的熱，讓簡歡也不免心有余悸，把書、符筆等一一從芥子囊拿出，邊拿邊疑：“什麼？”

　“我就知道你忘了！”姜棉語氣充滿控訴，“這一個月，我一直為你擔心，時不時找宮飛鴻問你的況，還三番兩次找羽青長老說你聯系不上了！”

　簡歡著實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忙道：“多謝啊多謝。”

　“但你卻不記得我的荷花糕了。”姜棉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很戲地道，“人啊人，有了男人就忘記了另一個人的荷花糕……”

　簡歡：“……”

　想起來了，貌似確實有這回事。

　當初托姜棉幫和沈寂之請假，說好回來幫對方帶幾盒荷花糕的。

　簡歡：“嗚對不起，我真忘了。不過今日符課結束，我要去臨仙城一趟，我一定給你帶！”

　姜棉放下手，好奇：“你去臨仙城做什麼？”

　簡歡言簡意賅：“想買棵靈樹來著。”

　門派里的賣太貴了，和沈寂之想去找找哪里有更便宜的，順便理一下芥子囊里的東西。

　后來仔細套了地果靈的話。樹能不能結地果，關鍵不在樹，在地果靈。地果吸納日月華天地靈氣，反哺給樹，樹才會結地果的。

　那既然這樣，是棵靈樹就行了。

　“靈樹？”姜棉眨眨眼，“我家就種了一棵，但半死不活的，我和我娘都種不好。要不賣你？五十靈石一棵好了。”

　簡歡：“！！！”

　簡歡座下的木椅瞬間一移，挪到姜棉旁邊，執起姜棉的雙手，眼里閃著真誠的：“小棉花，日后，你的事永遠在我心中排在第一。”

　“哦，這個季節沒荷花糕了，你記得給我帶幾盒馬蹄糕。”姜棉刷刷拿著筆在畫廢了的符紙背后寫下一串地址，“喏，你自己到后院去挖罷，我娘不在，家里也沒人。”

　簡歡打了個響指，將紙收下：“沒問題。”

　-

　別看金碗銀盆翡翠等東西值錢，就算加在一起當了幾千兩，換靈石也不過幾百。

　還是那幾十盒靈草給力，足足換了小九千。

　現下零零散散各種相加，還有一直畫符賺的，簡歡上共有四萬多靈石。

　站在藏仙樓紅燈籠的對街，一邊思索要怎麼籌劃這筆錢，一邊等沈寂之。

　他去藏仙樓里把之前修好的靈還出去，順便再接幾單。

　簡歡抱著給姜棉買的糕點，等得百無聊賴，一會兒蹲著，一會兒坐著，一會兒站著，朝街角左顧右盼。

　這人怎麼回事？每回他進藏仙樓，就和老鼠進了米缸，都舍不得出來。

　正當簡歡不想等，想走人時，忽而聽到了幾句混在嘈雜人聲中的談。

　“沒想到今日居然有人賣四品靈鐵！而且還大一塊！”

　“唉，要不是我上沒多錢，我定然是不會錯過的。”

　“藏仙樓有錢人真不，五千起拍價，生生給拍到了兩萬二。”

　“嘶，真有錢，幾萬靈石說給就給。”

　“是啊……”

　藏仙樓里，在角落的沈寂之將兩萬二靈石放進芥子囊里專門用來裝還債錢的麻袋中。

　加上當鋪當的幾百靈石，還有煉收的，里頭現下差不多三萬九靈石。

　再湊幾千，就能還下一筆四萬五的債了。

　黑兜帽的深，年角微彎，出一個淺淺的笑。

　想起還有事，他腳尖輕點，飛快進竹林中，出了藏仙樓。

　街角對面，簡歡抱著一堆東西，靠在墻邊。

　藕擺隨風輕揚，這些日子，好像一直穿這件服。

　沈寂之眸間輕，邁步走向。

　簡歡忽而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嘖嘖，自己煉用？”

　“……”

　沈寂之腳步瞬間一頓，迎著燦若星辰的雙眼，不知為何心就是一跳，他挪開了視線。

　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

　簡歡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地面，雙手抱，笑道：“可以嘛，沈寂之，看不出來你眼不錯啊。”

　沈寂之默默垂眸。

　簡歡見此輕嗤一聲。

　也沒過多調侃，本質是眼拙了。

　若還有下回，只要再看見鐵塊，第一個給收了。

　“走罷，我們去姜棉家挖樹。”簡歡轉離開。

　沈寂之跟上去，目詢問之：“姜棉？”

　“嗯，把樹賣給我們了，五十一棵，你我一人二十五。”簡歡抬起糕點，“還有這個，我花了二兩銀子，你我一人一兩。”

　沈寂之瞥了眼：“但我不吃。”

　“誰要給你吃了？”簡歡咬牙切齒，“是給姜棉的，之前還幫你給煉堂請假，這份糕點錢就問你該不該出？”

　沈寂之審時度勢，當場就掏了錢。

　-

　去姜棉家時，兩人經過臨仙城鎮司。

　一位大哥忽而追了出來：“兩位請留步！”

　簡歡下意識回頭。

　今夜月圓，鎮司大門外掛了兩個大燈籠，給一旁的大樹籠罩上一層曖昧繾綣的紅。

　大哥來到兩人近前，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是找到你們倆了。”

　這兩人當日留的假名字，這些日子，他們鎮司一直都沒能找到，還怕他們出事了呢。

　簡歡認出對方是當日給賞金的那位修士，有些奇怪，猜測道：“可是那無影手有問題？”

　“對。”大哥四看了看，招呼簡歡和沈寂之朝一旁的大樹下走。

　繁盛的枝葉傾覆而下，遮住今夜月。

　大哥嘆口氣：“說來也是我們沒注意，那無影手竟然是魔！”

　簡歡一愣：“魔？”

　“嗯。那無影手手腳被廢，我們先審訊了一番，但他一直不肯開口，非得我們把他手腳治好才肯代。”大哥嘆了口氣，“現在想想都后悔，我們也是大意了。無影手養好手腳后掏了心，用魔心蟲把我們的一個兄弟變了傀儡，那位兄弟掏出鎮司后，至今下落不明。”

　“這……”簡歡皺眉，和沈寂之對視一眼，問，“你們是怕那傀儡，會來找我們兩報復？”

　“是的，那無影手是心狹窄之輩，他把此事算在你們頭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修士大哥道，“兩位若是不介意，這些日子最好待在我們鎮司，我們也好護你們一二……”

　簡歡一笑，朝他抱拳：“多謝鎮司關懷，不過我和師兄是玉清派弟子，還是得回門派。”

　聽到玉清派三字，對方愣了愣，一笑：“竟是如此，那便是我們多慮了。你們還是早早回門派，出玉清。待找到那傀儡，我們會再派人通知你們。”

　沈寂之頷首：“有勞。”

　大哥看了看天：“今夜已是不早，不知是否需要我找人護送你們回玉清？”

　簡歡略微猶豫，實在是對魔心蟲有些影。

　但他們還得去挖樹。

　沈寂之沉片刻：“傀儡是什麼修為？”

　對方回道：“筑基五層。”

　沈寂之：“如此，便不必了。”

　他和簡歡兩個筑基一層，對一個筑基五層，問題不大。

　簡歡聞言，眉眼微，瞬間湊近大哥。

　沈寂之看一眼，輕輕蹙眉。

　簡歡的眼在這幽暗中異常的亮，低聲線：“我想問問，若我和師兄抓到這傀儡，還會有賞金嗎？”

　“呃。”大哥一窒，“我也不知道，要不，我現在去幫你們問問？”大哥朝鎮司里頭看了眼，“我們頭還在的。”

　簡歡連忙作揖：“有勞大哥。”

　大哥很快便去而復返：“有的，賞金翻倍，六千了。我們頭說魔心蟲不好對付，還是請兩位小心為上。”

　-

　深夜，群山在黑的夜幕之中。

　月灑下銀霜，浸山間，很快消失不見。

　風在山谷間怒吼，回聲繚繞，傳到山坡上時，像是野的啼聲。

　可上頭安全歸家的兩個人，對此充耳不聞。

　沈寂之拿著一把鏟子，在地上挖坑。

　簡歡蹲在他面前，貓著腰在丈量。

　沈寂之放下鏟子，把腳邊半死不活的靈樹撿起，往土坑里一，問：“這樣？”

　“你別整天往你的西邊挪。”簡歡小手飛快抖，“太過來了，往東邊去點。”

　沈寂之把樹往東邊挪了挪，直到簡歡說好。

　但他不太信任：“你確定沒有太往東？”

　“沒有！”簡歡否認，“不信你自己來看？”

　沈寂之朝挑眉示意來。

　簡歡癟癟，起過去，扶住那棵樹。

　他過來看了一眼，發現確實差不多。

　一棵靈樹，東邊一半，西邊一半，剛剛好。

　沈寂之便把樹給栽下了，他看向簡歡。

　簡歡從懷里掏出塊張紙，往樹上一。而后指尖靈力一閃，一線顯現。

　線的另一頭，在山坡下的一棵樹上。

　那是玉清派的樹，地果靈今日一整天都待在那。

　簡歡可不想便宜了門派的樹，這也是為什麼，和沈寂之連夜要把樹種下。

　一扯線，把果凍泥扯了回來。

　簡歡笑容和煦，對睡一個荷包蛋的地果輕道：“果子，快看看，你要的一品靈樹已經給你種好啦。”

　啾的一下，荷包蛋的邊緣跳出兩只綠小耳朵。

　什麼什麼，一品靈樹？！

　地果靈瞬間清醒，在空中跳了一圈也沒找到，焦急地問：“在哪里？我的一品靈樹在哪里？”

　“喏。”簡歡朝和差不多高的樹一指，“這里。”

　荷包蛋拉出兩條圓線，定睛看去。

　樹……瘦不拉幾的，葉子稀稀落落，掉了大半，靈氣就和臨終前的病人一樣，要散不散。

　地果靈：“……”

　地果靈：“？？？”

　地果靈大為震驚，懷疑靈生：“你們管這一品靈樹？”

　沈寂之雙手環，站在樹邊，樹甚至還沒他高。

　他冷不丁開口：“你不識字？”

　地果靈：“我當然識字！”

　沈寂之點頭，他手往紙上淺淺一圈：“那你仔細看看，這四個字怎麼念？”

　地果靈朝那張白紙看去，只見上頭寫著：

　樹名：一品靈樹。

　歸屬人：簡歡，沈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