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胤跟在今上后，為其撐起了雨傘，細雨自皇后離了宣武門便未歇，“是，帝君。”

帝千傲看見這細雨便憶起宣武門步馬車后未從車窗探出頭來的長安，若是探出回頭看看他，他此時許是會安些，“皇后離宮多久了？”

海胤掀了掀眼皮，“半個多時辰了。”

帝千傲認真道：“不住了......”

海胤有點頭暈，才半個時辰就不住了？！出息！起碼過個一兩個時辰再不住吧！這點忍耐力...

“暫時的別離。帝君。”海胤試著安道：“您知道的，蜀狗樂見帝后不合，恐怕還要利用皇后與白澤，若此時不疏遠皇后，給他鉆些空子，讓其以為您落套了，就不能取信叛賊，屬實需要盡除蜀國余孽。再有那復草......”

“你越發啰嗦了，朕是那種半時辰不見就不能如常理政的人嗎？”帝千傲冷聲訓斥著。

海胤抿著，但笑不語。對，您不是，不是，不是！剛才‘不住’的人，是我！

帝千傲頷首：“白澤許是快到長安城了，皇后回來當天，朕便傳了烽火信，命他回來探親，他姐姐想他。”

***

太后自今上離開坤寧宮后，便坐在榻上，心角奇痛難忍，用戴著昂貴護甲的手地著心口，代著吉祥：“你讓耳目聽著，但凡聽見任何風吹草帝君要昭告天下他和離之事，便速速來知會哀家，皇門決計不可鬧出這般丑聞和笑話。”

吉祥幫太后著心口，“要奴婢說您老索服去請皇后娘娘回來算了。明擺著，帝君大了，再不聽您的了。您不如退一步頤養天年，再有，帝君...明顯對皇后以外的人不熱衷。方才竟說您安排得半個都沒寵幸，皇后不在跟前半年，豈不是半年未人事！如今想來，當年出征一年，恐怕一年也沒行此舉。就這狠勁，您也沒轍了。”

太后聽了之后，便不說話了，誠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時代過去了，傲兒再不是當年需要庇護的那個小孩兒了，“這孩子是寡淡了些。前殿事辦得明白。后宮事，簡直胡來。倒是你說的服...服...哀家一輩子沒有服過。休想！長安...怎麼也跟著和離了呢。哀家一直覺得懂事，不會和帝君做這種胡鬧的事......”

太后說著就發現自己在念長安的好，臉一變，就不再繼續說了。

吉祥看了看太后，“許是皇后娘娘心涼了吧。”

太后面無表。

這時宮人將宋凝的安胎藥端了進來，進門這宮人就開始對太后溜須拍馬：“太后娘娘，真是大喜，這次貴妃腹中懷的一定是個男胎，保不齊是個雙胞胎，兩個男孫，您老又要做祖母了！”

接著有一大堆宮人開始賀喜太后，也有說懷的是三胞胎四胞胎的，大家都想討好太后開心，太后開心了會賞下人銀子的。

若這真是龍嗣，太后可能會朗聲笑著說賞錢，這時太后聽了只覺心中翻涌，險些氣炸，倒也因傲兒留孽種有用而不聲，只是在心口的手更了，待那宮人將保胎藥放在桌上退出去后，太后沉聲吩咐吉祥道：“教宋凝過來喝保胎藥。”

“是。”吉祥隨即命人將在廂房正收拾家什的宋凝傳了過來。

宋凝的家什和這些剛搬來坤寧宮，屋子里比較，正吩咐的宮人收拾呢，便被太后傳來了，太后臉很兇，宋凝預很不好，來到近前就屈膝跪在了太后腳邊，娘說手不打笑臉人，所以盡力笑得喜人，“太后娘娘，凝兒來領藥了。”

太后聽見宋凝聲音就已經厭了，低手便將一記清脆的耳落在宋凝的臉上，那尖銳的護甲將宋凝圓潤的小臉劃破了，淌了些跡下來，太后往宋凝臉上啐道：“不要臉的賤人，下三濫的蹄子，哀家看不上你！喝了藥滾回廂房去！”

太后想到此給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蒙，自己的兒子勤政十八年，沒有任何的瑕疵，從未有污點和行差踏錯，竟被這賤人伙同姘頭給如此辱！幾乎氣死了哀家！

“是，太后娘娘。”宋凝面上有太后的口沫，從來聽話，爹娘、祖父祖母都很喜歡，說話事以后誰娶是誰的福分，第一次被長輩罵是不要臉的賤人還有下三濫的蹄子，一時間面上散盡，肩膀抖著哽咽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不敢哭出聲，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忙立起把安胎藥喝了，便躬著子緩緩退下了。

太后見了那安胎藥的空碗，也是厭惡至極，隨手便給揮落在地，只覺眼前一黑，砰的一聲，往地上栽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怎麼了，太后娘娘！”吉祥大驚，吉祥跟了太后二十多年，以往無論老人家病多重，從沒有見太后倒下過，現見太后一頭栽在地上，吉祥立時慌了，太后若歿了，我也完了，整個坤寧宮全完了，這幫老宮人怕是要陪太后一起下葬，“傳醫！快傳醫！太后娘娘昏倒啦！快快傳醫！”

宋凝抹著眼淚回了屋里，不見了自己的小兔子，問了紫鴛姑姑，說是小兔子跑坤寧宮門外面去了，便出了坤寧宮去找，遠遠地看見小兔子往連接后宮與前殿的宮道上去了，便快步追了去，以免誤了前殿的地界，又惹禍上了。

后宮子不得去前殿的，從來沒有人去過前殿，大家都不知道金鑾殿是什麼樣的，只聽爹講過金鑾殿里有很多刻著龍紋的宮柱，今上的龍椅上懸著正大明匾。

康夢是和宋凝同期的宮妃，正要去給太后見禮同時抄大悲咒，走到宮道拐坤寧宮的路口上時，就看見了宋凝的小兔子。

對宋凝這賤人早就不滿，仗著自己六七分神似皇后娘娘，加上皇后娘娘容貌損，宋凝便取代了皇后為了后宮盛寵，不但有長明宮燈和長春宮，如今還懷了龍種，并且搬來了太后的坤寧宮，由太后親自如兒一般照顧，可恨！

念及此，康夢見左右無人，只自己的丫鬟在旁，便抬起繡鞋一腳狠狠踢在那小兔子頭上，把個小兔子踢得腦碎耳朵流，尥了幾個蹶就臥著不，片刻就死了。

宋凝把這一幕看在了眼中，心中大慟，便快步的走上前來，實在害怕宮里的人了，帝君討厭，太后剛才罵是不要臉的賤人，只有皇后娘娘待和善，可惜皇后娘娘畢竟不能時時護著，現下唯一的朋友小兔子也被康夢踢死了。

“你...為什麼踢死我的小兔子呀。我沒有惹過你呀。”宋凝蹲下來，將手垂下打算把小兔子抱起來。

“看你不順眼就踢了。”康夢位列四妃，父親乃是戰功赫赫的退役將軍，康老將軍老來得帶的比較慣，白澤的師傅康莊是康夢堂哥，抬腳便將宋凝的手踩在腳底了，了解宋凝子，任人欺負也不敢反抗的，是個窩囊廢，使勁把腳擰了一圈。

“啊...痛。”宋凝的手吃痛，咬著下，看了看康夢和邊兇神惡煞的丫鬟，低著頭不敢說話。娘說進宮要安分，不要惹事，娘說嫁皇門生死有命。我縱使去向太后求助，太后...未必會護著我，帝君也不會護我。

沈清川在康夢抬腳踢兔子前便到了宮道，帝千傲那只狐貍傳他去書房議事，他原打算避嫌，待宮妃拐去后宮后再過去書房的，然看到宋凝的兔子死了，宋凝的手被康夢踩在腳下時，他將手握了。

宋凝，那個得如同子一般的帝千傲玩剩下的人，他沈清川的棋子。...暫不能出事，靠刺激長安恨上帝千傲呢。

念及此，沈清川步至康夢及宋凝前，將手深深一揖，“下臣，參見兩位娘娘。”

宋凝聞聲，心中一，是沈巡，我好狼狽，將臉頰垂得極低，父親是丞相，自己是貴妃，卻被比自己位分低的妃嬪欺負至此，很沒用。

康夢不設防，只覺沈巡走路沒有聲音的，連忙將腳不著痕跡地自宋凝手上移開了，熱絡地對宋凝道：“妹妹，為何把自己的小兔子摔死了呢。怪狠心的。”

宋凝隨康夢去編造，并不反駁，沒有顧得上自己被踩到犯痛的手，而是把兔尸惜地抱在了懷里，拿袖把小兔子耳朵上的跡拭干凈。

康夢笑著對沈清川頷首，“沈大人何去？”

沈清川沉聲道：“去書房，面圣。”

聽見面圣二字，康夢張了，生怕沈巡在圣駕前提起什麼不該說的，宋凝都可以寵，我康夢也可以，萬不能給今上留下壞印象，笑道：“巡大人來多久了？”

沈清川笑道：“剛到。什麼都沒看見。無需介懷。”

康夢眉心了，“沈大人是明白人。康莊是我堂哥，回頭教他請你喝酒。你們都是今上邊的紅人。”

沈清川頷首，不言。他有些煩，他朝為目的很單純，和帝千傲同歸于盡，今天他踏出這步替宋姓宮妃解圍，在計劃外。

宋凝了眼淚，因為沈巡，免于到康小姐更大的無禮待遇，除了皇后娘娘，沈巡對也是和善的吧，待康夢離開后，激的對沈清川道：“謝謝你替我解圍。”

沈清川打量了一下宋凝，不得不說，帝千傲的人是有姿的。

和他過了半年的長安，那子，堪稱人間尤。

這宋凝，也是貌如...我在想什麼！

沈清川頷首道：“下臣不知娘娘所言何事。不知解圍是何意。”

將話說完，便舉步朝著書房快步踱去。

宋凝開始低著頭，將眼睛悄悄地抬起，遠遠地著沈巡那高大的影，直到他拐過了通往前殿的那道宮墻。

紫鴛追著宋凝來了，見小姑娘將死兔抱在懷里，哭得可憐，方才康夢進了坤寧宮，紫鴛是宮里老人，大抵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只嘆口氣道：“既然死了就埋了吧。太后子不好，幾個醫才搶回命來，帝君沒來探病，太后心境不好，見你侍弄兔子也不會開心，兔子死了對你也好。”

沈清川來到書房外，海胤遠遠的就和他打招呼，“沈大人，比帝君預期的慢了半盞茶功夫，可是教什麼要的事...絆住了？”

沈清川心中一驚，腦海中竟然閃過宋凝抱死兔哭泣的畫面，九溪殿里雨夜冒雨追那兔子，他幫捉了回來，說那兔子是唯一的好朋友，突然覺得那棋子單純到可憐，他笑道：“原在宣武門候著，得了旨就趕來了，宮道上有后宮小主經過，下臣在路口避了片刻。”

“有可原。進書房吧，帝君心心念念的等著你呢！地陵！寶藏！等不及啦！”海胤爽朗的笑著便將書房的門打開了。

沈清川將一只腳步屋，便見那腹黑的狐貍正在案后批閱奏折，他忍不住眼底出深恨之，在那狐貍抬眼一瞬，他又變作一副人臣的恭順模樣。

“沈卿。”帝千傲將深邃的眸子睇向沈清川，這人究竟是不是‘捕魚婆婆’啊，朕好奇的...想立時拿人命了！

說著，帝千傲將手中奏折擱在案上，而后繞過龍案，將龍靴往前邁了十步，親迎到了書房中段，將手搭在他的肩頭，“終于將卿盼來了，迫不及待的想聽卿稟報要事！必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清川見帝千傲竟親迎了十步，不由心中恨極，此人對我蜀國地陵竟然貪婪至此，不惜屈尊搭肩親迎我，“帝君親迎至至此，下臣...寵若驚！”

帝千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過了，你是朕的心腹。咱們是...自己人。”

沈清川心中冷笑，那麼就等著看你是如何被‘自己人’連同你‘人’，將你送地陵無盡深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