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賀見山和林回來到了這家做"花里"的音樂酒吧,賀見川今天就是在這里演出。他早早地幫他們訂好了二樓的包廂,吃的喝的都安排地妥妥的,兩人來了就往包廂一坐,看著樓下的賀見川開始唱歌。
賀見山覺得有些新鮮。
年會那天,賀見山沒有怎麼看他的表演,只有在聽到賀見川唱《答案》的時候回頭看了一下。他曾經在電話里和林回共同聽過這首歌,再次聽到,心里只有說不出的溫,哪里還顧得上唱歌的人。這會兒耐下心來近距離看賀見川表演,確實覺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林回也不說話,陪著他一起聽歌。過了一會兒,賀見山開口道∶"我其實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
林回哭笑不得∶"你說這話,覺像七老八十了一樣。"賀見山笑著搖搖頭, 目又轉向臺下的賀見川。
酒吧的燈有些迷離,落在賀見川的上,像是鍍了一層怪陸離的濾鏡。賀見山便隨著這令人迷的燈,陷了遙遠的記憶之中。
當年他去了國外之后,他爺爺下定決心要完全去除掉姚倩儀對他的負面影響, 便讓他專心學習和生活,不要想其他事,于是他便很回到京華。以致于那幾年賀昭的事他都是斷斷續續從他爺爺那里得知,包括要和姜晴結婚的消息。他還記得當時他爺爺小心翼翼地問他想不想回去看下,賀見山沉默了。他其實無所謂, 心里也沒有太多的想法,但是他覺得老人應該是希他去的,于是便同意了。
賀昭和姜晴沒有大張旗鼓地舉辦婚禮,只邀請了朋友和家人簡單地吃了飯。當時他看著賀昭和姜晴滿臉笑容地滿場敬酒,心十分怪異。他忍不住想,當年賀昭和姚倩儀結婚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兩個人像是蝴蝶一樣,快樂地飛來飛去。
賀見山忽然就有點后悔,或許,他不應該回來。他就像一個多余的人,與這里所有的一切格格不。
等到兩人敬完了酒,重新回到座位上。姜晴卻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舉起了灑杯,說道;"來,我們一家人一下杯。"
賀見山和賀昭看向了彼此。
這真是一個難以言喻的時刻,即便那時候的賀見山不過堪堪十四、五歲,卻也覺到了尷尬。姜晴卻仿佛毫無所覺,站起來分別和賀見山、賀昭了一下杯,在清脆的玻璃聲中,干脆地喝了酒。
后來再次回來時,又多了賀見川,那會兒他已經三歲了。那天他回到悉又陌生的房子里,便是賀見川第一個發現了他。
當時他歪著腦袋,認真地看了他一會,然后喊了一聲∶"哥哥。"三歲的小孩發音已經很清楚了,賀見山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而聞聲過來的姜晴,在看見賀見山的時候笑了一下∶"是小山回來了。賀見川又拉長了聲音氣地喊了一遍∶"哥哥——"賀見山一不地看著他。
姜晴似乎看出他的疑,便解釋道∶"家里有一本你的相冊,他老是翻著看,我們就告訴他,那是你的哥哥。然后他就學會喊 ''哥哥''了。"
擔心賀見川煩到他,趕拍拍手,呼喚道∶"小川,到媽媽這邊來。"
可是賀見川好像因為第一次見到會的哥哥,對賀見山十分興趣,一直笑嘻嘻地"哥哥、哥哥",繞著他轉圈圈,喊個不停,甚至還興沖沖地要帶著他去電子琴那邊,把所有的鍵來回按了兩遍。
賀見山想,他實在是太吵了,原來這麼大的房子里,也可以這麼吵。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年吵鬧的賀見川,現在依然吵鬧,甚至加上樂的緣故,還變本加厲了-對于賀見山來說,他唱的一些歌,是真的有些吵。
賀見山回過神,聽見林回開口說道∶"你覺得這個樂隊要是進娛樂圈,能混出名堂嗎?"賀見山不置可否∶"取決于賀家愿意掏多錢。"林回笑道∶"你就這麼不看好啊?"
"你錯了,恰恰是看好,這世上多得是花了錢也出不來的明星。"
林回看他一眼∶"不愧是跟娛樂圈超厲害的CEO約過會的人,說起來頭頭是道。"賀見山知道他在故意開玩笑,卻還是忍不住認真解釋道∶"一場全程想著你的約會。"兩人都笑了起來,隨后發現到樓下音樂沒有了,反而多了一些吵鬧的聲音。
林回過玻璃看過去,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樓下。
"草垛詩人"樂隊剛結束一表演,稍事休息準備過會兒再繼續唱。樂隊四個人在臺上小聲地通著歌曲和樂譜,多年的合作讓他們培養了很好的默契,他們一邊說笑,一邊調整樂,看上去十分放松。過了一會兒,酒吧的經理來到了舞臺邊上,旁還站著一名服務生,手上端著托盤,里面放著一杯酒和一疊錢。
只見他招呼賀見川道∶"川子,C3卡座的劉總很喜歡你們樂隊,尤其是咱們敲架子鼓的姑娘,說要請喝酒。"
賀見川順著經理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位年紀不算輕、手腕上套著黑手串的男人舉了一下酒杯,示意了一番,他旁邊的幾個朋友發出怪,起哄地鼓起了掌。
兩人的目對了一下,賀見川回過頭看著經理笑道∶"我們待會還有表演,孫靈是出名了的一滴就醉,喝了酒,就沒法敲架子鼓了。"
老實說,在酒吧表演不了這些事。孫靈是樂隊唯—一個孩子,看著斯斯文文的長相,卻是敲架子鼓的,天然帶了一種矛盾的魅力,總能引得人移不開目,所以每次演出,都不了獻殷勤的人。不過他們合作的比較固定的幾個酒吧,都知道孫靈是不喝酒的,每當有人要請喝酒,酒吧的人都會從中斡旋幫忙推掉,實在不行,他們幾個男的代喝也可以。
今天在"花里"的這場演出是臨時幫朋友忙來救場的,之前沒有合作過,"草垛詩人"跟酒吧彼此之間不太悉,有些事也沒來得及待清楚,所以賀見川說得比較委婉。酒吧經理勸說了一番,見樂隊確實不喝,便只能又帶著酒和錢回到了原地。
卡座上頓時發出一陣夸張的"噓"聲∶
"老劉,你這不行啊?人家看不上你。""我們劉總現在不吃香了,小姑娘不喜歡你這種~"
"你們不懂,這是要加碼,不信的話老劉你把你那手表摘下來放上去!"‘:::
送酒的"劉總"有些不快活了,臉上泛起一層油紅,也不知道是酒上頭了還是怎麼著,沖著站在一旁的酒吧經理撒起了火∶"孟子,我也不是第一天來你這玩了,本來今天看見沒見過的樂隊唱得還不錯,開心的,咱們請人喝個酒,表達一下喜歡,不過分吧?這點面子都不給?"
經理連連賠笑∶"做樂隊的就是這樣,個軸,不識趣我們也不用搭理,咱們還是喝酒,喝酒,我待會讓人再給您送一扎啤酒。"
"劉總"臉沉了下來∶"什麼意思啊?看不起人是吧?我買不起酒嗎?"
他"唰"地站起,端著剛剛送回來的酒重新回到舞臺上,搶走了賀見川手中地麥克風,大聲說道∶
"今天,大家的酒,我請了!"沒等酒吧的客人發出歡呼聲,"劉總"又搖搖手,指了指后面的孫靈,說道,"—只要咱們,把我手中這杯酒喝了!"
大廳里安靜了幾秒,隨后斷斷續續響起了"喝酒""喝酒"的起哄聲。眼看聲音越來越大,臺上賀見川他們幾個臉已經有些難看了,"劉總"笑嘻嘻地把酒杯往孫靈面前遞了遞∶",今晚大家能不能喝好,就看你了。"
臺下的起哄聲眼看已經剎不住了,孫靈白著一張臉不說話,賀見川卻是忍不住了∶"劉總,我們不喝酒。"
"劉總"瞟了他一眼∶"問你了嗎?"
賀見川火氣有些上來了∶"這個樂隊是我的,我說不喝就不喝。"
"劉總"轉過來,地盯著賀見川,剛要發作,卻聽見后響起了一道清澈的聲音∶
"既然大家這麼開心,不如我也來加碼助興吧。
說話的人正是林回。
他今天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臉上帶著一點溫和的笑意。明明是凜冽的冬天,轉到他這,仿佛春暖花開,這看上去和酒吧氛圍有些不太相符,卻又奇妙地讓人覺得這里所有的燈都是為他而準備的。
林回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了賀見川|和"劉總"的中間。
"劉總"面不善∶"你誰啊?"
林回并沒有理睬他,反而看向了站在場邊一臉凝重的酒吧經理,他可能是怕起沖突,已經把門口保安給喊過來了。林回開口問道∶"你們酒吧最貴的酒是什麼?"
經理愣了一下,說了一個名字。
"給每桌的客人都送一份,喝到大家盡興為止,3號包廂結賬。"林回學著"劉總"的口吻,補充了一句,"只要大家喊著樂隊的名字,請他們繼續唱歌就好。"
老實說,酒吧全場買單不算見,但是如此豪爽地請全場喝最貴的酒,還能喝到盡興是真的沒有見過。酒吧里的人已經開始興地了起來,他們一遍遍地齊聲喊著"草垛詩人"四個字,為了即將到來的酒歡呼雀躍。
賀見川被震耳聾的呼喊聲搞得心臟砰砰直跳,他已經完全呆掉了,直愣愣地看著林回∶"哥.."
林回笑著眨眨眼睛,小聲說道∶"你哥付錢。"
酒吧喝酒,喝的就是個氣勢,氣勢輸了,接下來便不可能再討著好。"劉總"也不是個沒有眼力見的,他看面前的人年紀雖輕,但談吐不俗,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穩穩他一頭,便也知道上不好惹的了,這杯酒注定是喝不了。他撇了撇,把酒隨手放在一旁,攤了攤手∶"既然這樣,大家就—開心喝唄。"然后便面不虞地回到自己的卡座上去了。
林回沖著賀見川點點頭,帶走了"劉總"留下的那杯酒,整個倒進了垃圾桶里。一旁的酒吧經理則地跟著他,小心試探道∶"關于您點的那個,我們現場的庫存可能沒有那麼的——"林回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孟經理,今天能賺多錢,就看你們能拿出多東西了。"酒吧經理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的服務生∶"快快快,起來趕打電話,調酒!"
林回回到了包廂。
賀見山正在低頭看手機,聽見開門聲,頭也不抬地問道∶"怎麼樣,好玩嗎?"
林回喝了口水,發表了想∶"刺激的,別說那些喝了酒的人了,我這沒喝酒的,都覺得腎上腺素直隧。"
"下次還玩嗎?"
"那還是算了,一次就夠了,太多了我怕上癮。"賀見山笑著抬起頭∶"怕什麼,3號包廂給你撐腰。"
過了一會兒,賀見川的演出結束了。他下了舞臺跟隊友說了一聲,就趕來到賀見山和林回的包廂。進門的時候兩人正在坐在一起看著手機上的什麼東西,那氛圍讓賀見川覺得自己十分多余。看見他進來,林回笑道∶"結束了?"
賀見川看向賀見山,張地了下手∶"哥,林回哥, 你們怎麼沒喝酒啊?"賀見川提前給他們點好了酒,結果兩人一瓶沒開,倒是把礦泉水都喝了。"今天主要來聽你唱歌的,不喝了。"
賀見川想起之前發生的小曲,看著賀見山開口道∶"哥,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破費了。那個,孫靈讓我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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