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朔道:“放心,那老東西挑剔著呢,是塊朽木他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他已經去你店里看過人了,親口應了要教的,只不過前期得讓池青先帶帶,今后言歸跟池青就算同門師兄弟了,先也好。”
且不論楚言歸最終會學什麼樣子,單是有池青師弟這樣一個份在里面,將來他若是做幕僚,就沒人敢輕視他。
姜言意看著封朔:“所以那日帶我出城,本不是你一時興起,而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封朔看著泛紅的眼眶,大掌上臉頰:“哭什麼,我做這一切又不是沒所圖。”
他圖。
自始至終都是。
***
陸臨遠回到家中時,已經掌燈了。
那幾杯梅花釀初下肚不覺有什麼,在風雪中走這一陣,酒勁兒才慢慢上來,他白皙的面頰上染上坨紅。
紗窗映著燭火,可以瞧見里面有道倩影正忙碌著。
小廝見狀沒跟進去,知趣地去廚房窩著烤火了。
陸臨遠推門進去,姜言惜正在擺弄桌上的飯菜,見了他,立刻出笑,“陸哥哥,你回來了。”
屋外寒風肆,大雪枝,穿著一鵝黃的襖站在燈下,好似一朵開在寒夜的淡黃小花,弱卻又堅韌。
姜言惜的容貌初看并不人覺得驚艷,可一旦記住了的模樣,就再也忘不掉,尤其是那雙眼睛,好似山野間的小鹿,靈而澄澈。
上前接過陸臨遠解下的披風,掛到了墻上。
聞到陸臨遠上的酒氣,姜言惜眼神微黯,但面上還是掛著笑問:“陸哥哥今日怎回來得這般晚?飯菜我都熱了好幾次。”
喝酒吹了冷風,到了屋暖和起來,陸臨遠才覺著頭一陣陣的疼,他道:“對不住,言惜。今日推不得,跟幾個同僚小飲了幾杯。往后我若是沒回來,你就先吃,不必等我。”
姜言惜聽到他這話怔了一下,依然笑著,眼底卻有了些許凄苦:“我這一輩子,都在等陸哥哥,不是嗎?小時候等著長大了嫁你。宮后,等著有朝一日你帶我走……”
那滴淚終究是墜了下來,姜言惜抹了一把眼,繼續笑道:“說這些做什麼,我做了陸哥哥最的東坡,快吃。”
陸臨遠見這般,心痛之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姜言意來,到了西州之后,同樣是絕境,但姜言意從不等任何人來幫,甚至也不愿依靠旁人,似乎寧愿做一棵被人踩進泥里也還能再長出的野草,也不愿做攀附的藤蔓。
他看著姜言惜,嘆息道:“言惜,你不必為我這般。”
前世而不得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跟前,他該歡喜才是,可是看到似乎只為了自己而活,陸臨遠歡喜不起來。
這輩子他還有好多事要做,他若萬一有個好歹,姜言惜這樣該怎麼活下去?
姜言惜背對陸臨遠站著,握著筷子的一雙手得死,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直往下掉:“陸哥哥不喜歡的,我都改掉就是了。”
腦門一陣陣悶痛,再聽姜言惜這樣說話,陸臨遠心痛到麻木后,只剩滿心疲憊,“言惜,你怎麼就不明白,我是希你好好的,無論何時都好好的,知道嗎?”
他起往屋外去,姜言惜住他:“陸哥哥,你去哪兒?”
陸臨遠心口也悶得發慌,怕姜言惜又誤會什麼,他盡量放了語氣道:“吹了風有些頭疼,我先去凈室,你先用飯。”
姜言惜坐在桌前,看著滿桌佳肴,卻是一口也吃不下,只有淚珠子一串一串地從眼瞼落。
詐死出宮,姜尚書是戶部尚書,給偽造的戶籍文書足以假真,這一路北上也沒兵察覺。本以為到了西州,找到陸臨遠就可以跟他過雙宿雙飛的日子,陸臨遠是對溫依舊,但卻明顯能覺到他整個人都變得陌生了。
逃跑的日子里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被抓了回去,甚至有時候會夢到被皇帝封時衍按在龍榻上用強,有時候又是夢到他跟他的皇后抱著剛出生的小皇子恩有加……
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恨封時衍的,但是夢到他跟皇后恩纏綿,為何又心如刀絞。
姜言惜咬著手背無聲落淚,不愿讓自己去回想這些,陸臨遠跟從前待不一樣了,更讓惶然不安。
從小到大,陸臨遠都是支撐活下去的信念。
*
陸臨遠泡在浴桶中,頭還是一陣陣地疼,府衙的事,南邊的戰事,京城陸家傳來的信……這些東西糟糟地在他腦子里,讓他頭痛更甚。
門“吱呀”一聲輕響,他以為是青松進來了,疲憊道:“青松,給我背。”
一雙弱無骨的手上他脊背時,陸臨遠一激靈睜開了眼,他扭頭一看,心魂俱。
姜言惜竟然只穿了一件兜。
“你這是做什麼?”陸臨遠又急又怒,更多是卻是心疼,忙一把推開姜言惜。
姜言惜咬了咬,進浴桶抱住了他:“陸哥哥,你要了我?”
來了這麼久,陸臨遠一直都是跟小廝青松一間房睡,把他自己的房間留給了,平日里也都是以禮相待,半點不逾越。
姜言惜閉上眼,臉著陸臨遠寬闊的背脊,淚水簌簌直掉:“你若不嫌我不是清白之,便要了我,這輩子我只跟著你。”
他們曾山盟海誓,私定終,姜言惜相信自己是只喜歡陸臨遠的,把自己完完全全給他,或許就能斷了對京城的一切念想。
余生只想和這個年初遇,竇初開便喜歡上的人在一起,皇宮的一切,姑且當做一場噩夢。
然而陸臨遠掙開了的手:“你在說什麼傻話!”
他出浴桶,趕扯了自己的干凈裹在姜言惜上,滿心怒火對上姜言惜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面容時,全變了沉痛,他道:“言惜,我敬重你,你別這樣。”
留下這話,陸臨遠隨便披了件袍子,就出了凈房。
姜言惜捂著臉悲哭出聲,都豁出臉皮做到這一步了,陸臨遠卻還是不為所,不愿去想他是不是嫌棄自己不是清白之,亦或者是變心了。
自己已經沒法再面對陸臨遠了,當天夜里,便收拾了東西,悄無聲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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